在布基纳法索切里巴县，一股寒风吹进道·埃迪塔的户外陶艺室露台。她颤抖着把手浸入一碗水中，用手指将一团团闪闪发光的粘土塑造成一个陶壶的形状，这种陶壶正是切里巴县最著名的特产。

切里巴县的陶器是一种母女世代传承的民间艺术。现年56岁的埃迪塔从母亲那里学会这些技艺，现在她将这门手艺教给她28岁的女儿拉斯玛塔·库纳雷克。对于这个以手艺维生的家庭来说，一旦这种传承被疾病打破，将无疑是一场灾难。

埃迪塔说：“我们依靠土地谋生，从地里挖出粘土并制作成陶器是一件辛苦的工作。当我老了，我的女儿将接替我的工作并照顾我的下半生。”

因此，当哈马丹风在一月份再度吹起时，埃迪塔会带着一种不祥预感注视着天空。根据民间传言，每隔几年，这种季风就会给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的“脑膜炎流行带”（Meningitis Belt）带来死亡和痛苦。“脑膜炎流行带”包含26个国家，西起塞内加尔，东至埃塞俄比亚，居住着5亿人口。从历史数据图表上看，极端哈马丹风的出现与感染A型脑膜炎人数激增同时发生。A型脑膜炎是一种影响大脑和脊髓内膜的细菌性感染疾病，患者可能会出现一系列永久性后遗症，包括瘫痪和耳聋，遑论高达10%的死亡率了。

季风所带来的影响在埃迪塔的人生中发生了变化。布基纳法索与全球疫苗免疫联盟（Gavi）合作，通过疫苗接种有效清除了哈马丹风季期间A型脑膜炎暴发的威胁。

埃迪塔一边做着陶艺，一边注视着坐在身边的两个女儿。她们都全程进行了计划免疫接种，保护她们避免罹患A型脑膜炎、轮状病毒、肺炎和许多其他疫苗可预防的疾病。尽管如此，她仍然无法从脑海中抹去那段数千人死去的经年记忆。

1996年1月，一场沙尘暴出现在北方，带来了1500英里外撒哈拉沙漠的尘土。几个小时之内，“脑膜炎流行带”的天色迅速变暗，气温、湿度急剧下降。尘埃落定后的几周，该地区已有2.5万人死于A型脑膜炎。几年后，2000年，另一场哈马丹沙尘暴与造成1,500人死亡的相似疫情同时暴发。每8-15年就会迎来一次这样的循环，至少可以追溯到1905年尼日利亚暴发的一次流行病。（世界上首次记载的脑膜炎暴发在1805年瑞士日内瓦。法国士兵在1840年将脑膜炎带到了非洲，然而直到1905年尼日利亚流行病暴发之前，相关病例并不多。）

Gavi的地区负责人科米·阿哈沃（Komi Ahawo）博士说：“在人们的心中，哈马丹风传播脑膜炎。父母不敢让孩子们出门，他们在鼻子上涂抹乳木果油，长达数月地拒绝与他人握手，皆因为他们害怕染上这种疾病。”

研究人员研究了哈马丹季风和脑膜炎疫情暴发之间的相关性，但生物学上是否有所联系尚不清楚。细菌性脑膜炎可以通过空气传播，然而数量极小，不可能引发大规模疫情。更有可能的情况是，干燥和寒冷的季节性气候加剧了人们喉咙中的粘液层分泌，增加了感染率。毕竟，有10%的人类携带细菌性脑膜炎而没有任何症状。而恶劣的天气条件创造了有利于所有疾病传播的条件：室内聚集、不经常洗澡（因太冷而无法在室外洗澡）、更多咳嗽和吐痰。

然而，暴风在世界其他地方也会发生，却并没有引发疫情。为什么哈马丹季风有所不同？部分原因在于，长期以来，位于“脑膜炎流行带”的低收入国家负担不起基本免疫接种的费用，例如布基纳法索就无法负担起制药公司以每剂100美元出售的A型脑膜炎疫苗。

Gavi成立于2000年，旨在解决世界各地在获得疫苗方面的不平等问题。该组织通过将低收入国家的疫苗需求进行汇总来创造购买力，从而与制药公司进行价格谈判，同时帮助改善当地的免疫规划项目。

在布基纳法索（以及许多位于“脑膜炎流行带”的其他国家），情况因此发生了显著的变化。多亏了Gavi的支持，再加上布基纳法索卫生部、世界卫生组织、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和其他合作伙伴的共同努力，当地儿童免疫接种率（百白破疫苗接种率）从2000年的45%提高到2018年的91%。

在Gavi帮助引入常规免疫接种的同时，包含世界卫生组织、帕斯适宜卫生科技组织（PATH）、Serum在内的合作伙伴们也通力合作致力于研制一种新的、可负担的A型脑膜炎疫苗。2001年，合作伙伴们开始开发非洲A型脑膜炎疫苗（MenAfriVac），这种疫苗一剂价格仅需0.60美元。这剂疫苗于2010年获得批准，并由Gavi支持发起了疫苗接种运动，首先开始于布基纳法索，接着覆盖到整个脑膜炎流行带。自那时以后，已经有3.05亿人接种了疫苗，这是脑膜炎疫苗项目的一部分。其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的，最近一次重大的A型脑膜炎疫情暴发发生在2015年（80例确诊病例）。

在博博迪乌拉索市觉醒艺术文化协会，一群男孩脱下凉鞋走进了一个小土院里。这群男孩们属于一个叫“蚊子”的舞蹈团，遵循着赤脚表演的传统。男孩们的年龄介于3至15岁之间，属于“接种疫苗的一代人”，他们的成长受益于常规免疫接种。他们中的许多人认识那些受疾病折磨的人，所以他们清楚地认知到身体健康如何支持他们做跳舞及上学之类的事情。

13岁的伊西亚卡·萨努说：“我认为给孩子们接种疫苗是一种高尚的行为，接种疫苗使我们得以有健康的体魄来从事我们想做的活动。因此我才可以在学校完成学业，还可以参加舞蹈排练。”

“2018年，全国近一半地区暴发了麻疹疫情。”布基纳法索卫生部免疫专家安尼克·西迪贝博士说，“问题在于，需要在出生第二年接种的疫苗覆盖率太低，其中包括麻疹加强针。而我们知道许多父母担心他们的孩子罹患脑膜炎，所以我们把流脑疫苗改到出生第二年接种，这样就能够促使更多的家长带孩子完成常规免疫接种。”

然而，仍有一些疾病困扰着布基纳法索人民。近年来，出现了一种新的细菌性脑膜炎（serogroup W135），这是非洲A型脑膜炎疫苗无法预防的，而ACWY脑膜炎结合疫苗（MenACWY conjugate vaccine）1剂要价300美元，这使得布基纳法索再次处于经济劣势。再一次，PATH全力投入开发另一种创新、可负担的疫苗，该疫苗正在进行试验，预期可在数年内由Gavi投入分发。

注：本文原标题为《一支革命性的疫苗如何“吹走”布基纳法索的A型脑膜炎疫情》（How a revolutionary vaccine “blew away” Meningitis A outbreaks in Burkina Faso），作者为瑞安·贝尔（Ryan Bell）。瑞安是一名记者，其作品曾发表于《国家地理》（National Geographic）和美国国家公共电台（NPR）等媒体。

注：本文转载自乐天行动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