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5日，美国新冠肺炎患者人数已超过60万了，死亡病例超2.5万。在疫情形势异常严峻的情况下，有色族群以及贫困人口遭受的影响会更大，有数据显示，美国黑人族群和贫困社区及其他族裔人群感染率和死亡率更高。最近，《柳叶刀》子刊也有学者指出，新冠肺炎对不同人群和地区的影响表现出了明显的差异。在社会人口学家陈平教授看来，贫穷和传染病之间的关联也有据可循，少数族裔和贫困人群高发病率和死亡率，其实只是社会不平等的一面镜子。
撰文 | 陈 平（社会人口学家）
责编 | 叶水送
随着新冠肺炎疫情在美国爆发，华裔作为模范少数族裔，在关注自己族群感染状况的同时，不少中文社交媒体纷纷转载黑人高感染率和死亡率的新闻，希望探寻新冠肺炎和种族之间的潜在关系。
事实上，新冠肺炎在黑人族群和贫困社区的高感染率和死亡率，也成为美国媒体关注的热点。族群和贫困，与新冠肺炎到底有何关联？
最近，美国《华盛顿邮报》引用约翰霍普金斯大学（John Hopkins University）医学院的统计数据报道：密歇根州虽然黑人人口比例是14%，但在19例死亡案例中，黑人占40%。其他州和市，如威斯康星州的黑人新冠死亡率是73%，路易斯安那州死亡率是70%，芝加哥是67%，首府华盛顿是58%，伊利诺伊州是42%。
美国不同的州黑人比例，与其感染新冠肺炎数量不成比例
对于研究贫困、种族和公共健康的社会人口学家或流行病学专家来说，这样的统计结果不足为奇。新冠肺炎在特定族群中的高发病率和死亡率，如同一面镜子，反映出美国种族、社会不平等和贫困危机的某些特征。
在这些学者眼中，每个社会的贫困人口，都是流行病的高危人群。而美国社会因其独特的人口构成，高危人群又与更高比例的有色人种相关联。在当前疫情大流行的背景下，黑人和其他贫困人口，无法获得社区的卫生保健资源，工作生活条件相对恶劣和拥挤，缺乏基本保健意识和保健机会，更有可能从事低收入工种，无法远程工作，没有医疗保险和带薪病假，这些因素都可导致该人群成为流行病感染的高危人群。
随着经济全球化地不断扩大，美国垄断资本家将产业外迁，国内市场就业机会减少，中产阶级萎缩，贫困家庭增加，整个社会正走向不断边缘化的进程。社会经济环境的变化，让美国人的健康状况也每况愈下，穷人和被边缘化的人群成为众多公共疾病最大的受害群体，例如肥胖，哮喘、某些类别的癌症、中风和心血管疾病，已成为美国社会的公共健康危机。
美国与种族相关联的贫困人口，在这场疫情大流行之际，所面临的危险，与他们一直以来，所遭遇的公共健康威胁，看起来其实没有什么不同。美国作为一个由移民和多种族构成的国家，一直以来，贫困人口与种族有不可分割的联系。
2018年，美国有11%的白人家庭收入低于联邦贫困线，而在黑人和西班牙裔中，低收入家庭的比例分别为23%和19%，而亚裔某些族群，如缅甸裔的贫困比例则是35%。
有色人种更有可能生活在低收入社区，无法获得基本的健康和福利资源。贫穷和传染病之间的关联也是向来有据可循，如低收入社区在流感相关的住院人数上，几乎是高收入社区的两倍。低收入社区的儿童细菌性肺炎住院率明显高于高收入社区。
美国的结核病很大程度上也是如此。20世纪初，当肺结核在美国广泛流行时，有专家发现，处在社会经济底端的有色人种、移民和那些在恶劣环境中生活的人，更容易感染结核病，接受治疗的可能性也更小。
为防止新冠肺炎疫情扩散，美国国家和各地各级政府，纷纷发出社交隔离和居家令的公共卫生通告，但不少记者和专家认为，能身体力行实行社交隔离和居家令，更好似一种特权和奢侈。许多低收入和贫困人口，如餐馆或超市等服务行业的工作人员，无法获得远程工作的特权，没有医疗保险和带薪病假的福利，面对失业风险或无法获得收入的威胁，他们必须承受被感染的风险，继续工作，也必然成为高感染率的群体。
美国还有一个较为突出的社会问题。由于社会不平等所带来的医疗资源的分配不均，低收入社区医疗资源匮乏，工作环境不佳，无医疗保险福利保障，住房不稳定，食品不安全，这些社会经济方面的不利因素，使低收入人群长期生活在高负荷环境下，他们的健康也因此受到威胁。
美国的贫困人口长期无力购买健康食品，缺乏体育锻炼的机会，生活工作压力繁重，成为慢性病高患病率的群体。这个阶层的人，例如占贫困人口较高比例的黑人，高血压、肥胖和糖尿病等公共疾病的发病率远远高于高收入阶层的人。这些慢性疾病往往会导致人体免疫力低下，使人更易感染新冠和其他传染病。一旦感染新冠，由于该人群的基础病和免疫系统低下，与健康族群比，他们转为重症的比例会偏高，被治愈的比例会偏低。
在移民人口高密度地区（例如加州和纽约）居住的亚裔、非裔和西裔，在贫困和慢性病高患病率的人口占比上，较白人和其他阶层的人偏高。纽约也是此次美国疫情的“震中”。
根据人口普查数据，在纽约市的人口占比中，西班牙裔占29.1%，亚裔人口占13.9%。而在感染新冠人数比例中，西班牙裔占45.8%，亚裔人口占23.4%，远远高于他们的人口占比。而白人和黑人的感染比例低于他们人口占比，白人只有21.2%（其人口占比32.1%），黑人只有8% （其人口占比24.3%）。
从加州亚裔的新冠死亡率来看，这一比例比他们在本州人口占比高出1.2倍。亚裔在加州的人口占比为15%，而死亡率则是18%。
纽约和加州都是移民人口高密度地区，在此居住的亚裔人口比其他非移民聚居州高，族群内贫富分化较大，也有更高比例被边缘化的贫困人口。他们在新冠流行病面前，和其他种族的贫困人口一样，面临较高的健康威胁，需要得到美国政府和公共卫生官员的更多关注和帮助。
简而言之，美国新冠在特定族群中的高发病率和死亡率，与种族和贫困，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少数族群，无论是非裔、西裔、还是亚裔，若在贫困线上挣扎，被边缘化，其暴露在新冠病毒之下的风险就会增高。
由于这一贫困群体同时也是肥胖、糖尿病、高血压等慢性疾病的高危人群，一旦感染新冠肺炎，转为重症和面临死亡的风险也会增加。国家和各级政府应优先与地方卫生保健部门和社区组织合作，为低收入社区，提供应对这一流行病的资源，采取干预措施，减少检测和治疗成本，如此才能降低新冠肺炎对这一弱势群体带来的负面影响。
作者简介：
陈平博士，社会人口学家，就职于北卡大学教堂山分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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