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吃多了，脑子会不好使？图片来自steadyhealth.com

撰文 | 顾金涛

责编 | 叶水送

●　●　●

我们常被告诫要少吃盐，否则会得高血压。然而即便血压未见异常，高盐饮食可能已经开始损伤你的器官了[1]。有研究显示，过量的食盐（氯化钠）摄入会损害血管调节局部血压的能力，从而造成大脑供血问题[2-3]。

► 我国及东亚等国是全球盐摄入量最多的地区，也是世界卫生组织积极倡导减盐的“重点关照”地区，图片来自WHO

WHO一直呼吁各国改变吃盐的习惯，如下引用WHO罗列的相关事实：

1）钠摄入量高（>2克/天，相当于每天5克食盐）和钾摄入不足（低于每天3.5克）导致高血压，增加心脏病和脑卒中风险。

2）大部分人都吃了太多的盐（平均每天9-12克），或者说是建议最高摄入量的两倍。

3）据估计，如果全球盐消费量减到建议水平，每年可以防止250万例死亡。

1月16日，美国康奈尔医学院（Weill Cornell Medical College）科斯坦蒂诺·亚代科拉（Costantino Iadecola）领衔的团队在《自然-神经科学》（Nature Neuroscience）上发文，揭开了这个神秘而复杂的现象[4]。这居然是循环系统中的免疫分子——白介素-17（IL-17）在作怪。

大脑是人体中最奢侈的器官，占2%的体重却消耗全部20%的能量，而且基本只靠葡萄糖，这些都靠循环的血液输送，因此大脑供血就像是古代打仗的粮草命脉，生死攸关。我们的祖先留给了我们精巧的心血管调节系统来适应日常的血液供给。

神经系统、内分泌系统、循环系统中无数的“运粮官”时刻监控和调节血流量来满足不同器官不同位置的能量和代谢所需，其中最底层的小兵就是血管内层的内皮细胞和包围血管的平滑肌细胞。当接受到“即将通过更多血流”的指令后，内皮细胞会迅速产生一氧化氮（NO），平滑肌舒张，血管扩张，减小阻力增加血流。

然而我们的祖先及那些生活在工业社会之外的原始部族，却从来没有享受过我们这么丰富的盐供应。长期的高盐饮食既会让负责排泄的肾脏不堪重负，也会让血管内皮细胞产生一氧化氮的能力异常。

这篇文章的作者在文章的一开头，就重现了高盐饮食在小鼠身上对内皮细胞的损害和后果——脑血流量减少、失去对血管扩张信号乙酰胆碱（ACh）的响应、认知功能下降。而补充一氧化氮的前体精氨酸（L-argine）来增加内皮细胞响应乙酰胆碱时的一氧化氮生产，则逆转了高盐饮食的效果。

那么高盐饮食是通过什么途径影响到血管内皮细胞里的酶，让它不听乙酰胆碱号令的呢？此前有两篇Nature论文表明，高盐饮食会在小肠产生更多专门分泌IL-17的辅助型T细胞（TH17）[3][5]，而IL-17被认为和一些自体免疫性高血压有关，并且有证据提示这正是通过影响内皮细胞的一氧化氮合成实现的[6]。

使用缺乏 IL-17和缺乏淋巴细胞的两种突变小鼠，研究者发现高盐饮食并没有导致上述脑血管和认知功能的变化。在脑中注射 IL-17 的抗体也阻止了这种变化。这说明淋巴细胞和脑血管中的IL-17为高盐饮食诱发脑血管变化所必需（T细胞属于淋巴细胞，IL-17还可以由先天免疫系统的细胞大量分泌）。而对于正常饮食的普通小鼠，单纯提高其血浆 IL-17 浓度就使得其内皮细胞产一氧化氮能力被抑制，认知功能下降。这更加指向 IL-17 的直接作用。

与之前的报告一致，Rho相关激酶ROCK在其中发挥重要作用。ROCK可以修饰eNOS来抑制其合成一氧化氮的能力[7]，IL-17可能通过激活ROCK来抑制eNOS。的确，ROCK的抑制剂不仅在体外培养的内皮细胞中阻断了 IL-17 对 eNOS 合成一氧化氮能力的影响，而且在体内阻止了 IL-17 对内皮细胞响应乙酰胆碱能力和小鼠认知能力的影响。在培养的人类大脑内皮细胞中添加 IL-17，也可以观察到ROCK介导的eNOS抑制。

然而在这篇文章中，作者尚未讨论高盐饮食如何以及为何会引起小肠 TH14 细胞反应，最近一篇文章提示了小鼠肠道的鼠乳杆菌（Lactobacillus murinus）的作用[8]。IL-17是如何影响 ROCK 活性的也还在研究之中[4]。

从肠道到大脑，从免疫系统、循环系统到神经系统，该研究跨越领域大，具有一定的研究和临床参考意义。

高盐饮食的危害已是老生常谈，依靠自发的用盐节制似乎越来越没什么用；然而揭示 TH17 细胞→血浆IL-17→ROCK 对血管乃至脑的伤害却有更深远的意义。多发性硬化、类风湿性关节炎、银屑病（又称牛皮癣）这些疾病都与 TH17-IL-17 有关，找到背后的共同关联，也为新的治疗靶点提供了可能。

参考资料

1. Farquhar, W. B., Edwards, D. G., Jurkovitz, C. T. & Weintraub, W. S.  (2015) Dietary sodium and health: more than just blood pressure. J. Am. Coll. Cardiol. 65, 1042–1050.

2. Boegehold, M. A. (2013) The effect of high salt intake on endothelial function: reduced vascular nitric oxide in the absence of hypertension. J. Vasc. Res. 50, 458–467. 

3. Kleinewietfeld, M. et al. (2013) Sodium chloride drives autoimmune disease by the induction of pathogenic TH17 cells. Nature 496, 518–522 .

4. Faraco, G. et al. (2018). Dietary salt promotes neurovascular and cognitive dysfunction through a gut-initiated TH17 response. Nat. Neurosci.

5. Wu, C. et al. (2013) Induction of pathogenic TH17 cells by inducible salt-sensing kinase SGK1. Nature 496, 513–517 .

6. Nguyen, H. et al. (2013) Interleukin-17 causes Rho-kinase-mediated endothelial dysfunction and hypertension. Cardiovasc. Res. 97, 696–704 

7. Sugimoto, M. et al. (2007) Rho-kinase phosphorylates eNOS at threonine  495 in endothelial cells. Biochem. Biophys. Res. Commun. 361,  462–467.

8. Wilck, N. et al. (2017) Salt-responsive gut commensal modulates TH17 axis and disease. Nature 551, 585-5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