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老照片:九十年前的中国女留学生
1930-1931年度的巴伯学者合影 | 图源:密歇根大学Bentley图书馆
20世纪初,随着清政府新政倡导女学,中国现代女子教育逐步兴起发展,开始出现通过官费和自费渠道的女子留学热。1917年,美国密歇根大学正式设立了专门用于资助亚洲女性留学的巴伯奖学金,成为当年中国女性留学美国的重要渠道。
一些获巴伯奖学金资助的中国女留学生们,学成后将国外先进的知识和理念带回来,投入到祖国的教育、医疗和科学事业中,有的人甚至终身未婚。
近年间,本文作者偶然得知这群伟大的女性,便开始试着将她们的故事写出来,本文是作者发表在《知识分子》的第三篇讲述巴伯奖学金及其得主们的故事,前两篇分别为:《凤毛麟角:中国早期留美的数理同门女双杰》《她们从安娜堡走来:巴伯奖学金和中国女留学生先驱》。
本文介绍了十余位1930-1931年度的巴伯学者,从其各自的履历和足迹中,能看到她们为民族振兴、为国家富强而做出的不朽贡献。而作者多方搜集资料并最终成文的写作动力只有一个:她们不应该被忘记。
撰文|范明
责编|王雨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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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伯东方女子奖学金(The Barbour Scholarships for Oriental Women)是美国第一个针对亚洲女性的奖学金,由密歇根大学校友、犹太裔律师和慈善家巴伯 (Levi Barbour,1840-1925)捐资设立,于1917年起正式颁发。
巴伯奖学金委员会秘书鲁弗斯(W. Carl Rufus)于1942年发表了《巴伯奖学金25年》(Twenty-five Years of the Barbour scholarships)[1],文中回顾了奖学金设立以来取得的成果:1917-1941年间,来自世界各地十多个国家的212位亚裔女性获此荣誉,其中大约一半来自中国。这200余位女性先驱在密大总计学习生活500多个学年(平均每人2-3个学年),从而获得回国服务的资质。鲁弗斯认为,无论从颁发数量还是覆盖范围,美国其他任何给予外国学生的奖学金均不可与之相比。
美国密歇根大学Bentley历史图书馆档案库中保存了多张巴伯学者的合影照片,下图为1930-1931年度的合影。这是巴伯奖学金设立后的第14个年头,此时巴伯本人已辞世五年。照片中共有39人,是历年人数最多的一张,而且附有姓氏名单,十分宝贵。与密大Rackham研究生院1928-1930年间的巴伯学者名单比对,能够确定共有19位中国人,接近半数,其中至少6人获PhD博士学位,3人获MD(临床)医学博士学位,14人的中文名字完全确定。
今年七月,《知识分子》推出笔者的《她们从安娜堡走来:巴伯奖学金和中国女留学生先驱》[3],本文是其续篇。我们将从这张照片开始,追寻这些女性先驱的人生轨迹。
图源:密歇根大学Bentley图书馆
这张照片共分五排,前排二人,其余四排各八至十人。现将其中已查到的14位来自中国的学者简介如下(次序为从前至后、从左至右,括号内的英文名字均出自密大Rackham研究生院的巴伯学者名单)。从各自的履历和足迹中,能看到她们为民族振兴,为国家富强而做出的不朽贡献。
包志立(Dji-li Bao,1902-1978,前排左),浙江嘉兴人,1924届金陵女子大学学士,1928年巴伯学者,1933年获密歇根大学心理学博士学位。包志立回国后历任苏州东吴大学、北平大学女子文理学院、西北联大、西北大学、金陵大学等校教授,并任金陵女子文理学院教务主任、金陵大学副教务长等职,新中国成立后任南京师范学院教育系教授,著述甚丰。其夫高文源是密歇根大学硕士,心理学家,夫妇二人对于心理学在中国的传播和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
顾静徽(Zing-whai Ku,1901-1983,前排右),又名作薇,江苏嘉定人(今属上海市)。1920年考入上海大同大学,1923年考取清华庚款留美,1926年获康乃尔大学物理学学士学位,1928年获耶鲁大学物理学硕士学位。顾静徽是1928年的巴伯学者,从事光谱系强度分布的研究,1931年获密歇根大学物理学博士学位。顾静徽回国后在南开大学、大同大学、中研院物理研究所、唐山交通大学、广西大学任教,1952-1983年间担任北京钢铁学院(今北京科技大学)教授及物理教研室主任。其夫施汝为是耶鲁大学物理学博士,中科院院士,中国近代磁学的奠基者和开拓者之一。
施汝为、顾静徽夫妇 (前排右一和右二)与钱临照(前排左一)两家人1948年在南京合影 | 图源:科学网
张肖松(Siao-Sung Djang,1901-2008,第二排左一),在汉口出生,1926届金陵女大学士,1930年巴伯学者,1935年获密歇根大学心理学博士学位。张肖松回国后任教于武昌圣希理达女子中学、金陵女大、复旦大学,1949年举家迁至台湾,受聘为台湾大学教授。张肖松是台大心理学系创系元老之一,深受学生们的尊敬爱戴,1969年退休后赴美与家人团聚。2012年《张肖松博士手书回忆录》由台大出版中心出版,全书以细腻流畅、朴实率真的文笔记录了她一百多年来的精彩人生。
冯丽荣(Lai-wing Fung,1900-?第三排左一),1917年毕业于中国南方第一所女子学校——1872年创立的广州真光中学,1922年成为岭南大学第一位女性毕业生,获理学学士学位。冯丽荣是1928年巴伯学者,研究项目为利用红外光谱测定分子结构,1932年获密歇根大学物理学博士学位。冯丽荣回国后曾在岭南大学、真光中学、上海圣约翰大学等学校任教。1950-1953年间,她在美国罗格斯大学(Rutgers University)新泽西女子学院担任物理学讲师。
廖奉灵(Fung-ling Liu,1903-1994,第三排左二),广东番禺人,其父廖德生是孙中山的同学,早年加入兴中会,后任孙中山元帅府顾问。1924年廖奉灵毕业于岭南大学,在多所中学执教。她是 1928-1931年间的巴伯学者,攻读历史学和教育学,获密歇根大学硕士学位。廖奉灵回国后长期从事教育工作,1932年出任广州私立协和女子中学首位华人校长。在她20年的掌校期间,协和中学成为一所具有中学、幼师、附小和附幼的学校。1952年,凝聚她多年心血的协和中学改为公立学校,廖奉灵继续从教,“桃李满天下,结果海内外”。
司徒月兰(Antoinette Soo-Hoo,1894-1985,第三排左四),出生于广东开平一个基督教家庭,一岁时全家移居美国。1919年司徒月兰获加州大学文学硕士学位后归国,1929-1932年间为巴伯学者。她曾在燕京大学任女部主任,1934年再到南开,抗战期间在燕京及上海圣约翰大学教书。1946-1949年间,司徒月兰任南开大学外文系教授兼代系主任,是该系第一位女性系主任。她先后在南开工作近30年,对南开怀有深厚感情。退休后于1961年离津去香港探亲,1963年移居美国。司徒月兰遗产的一部分,在其身后由亲属转赠南开大学。
郭美达(Maida Kuo,1907-2007,第三排左五),1925-1927年间在金陵女大读书,1929-1931年间巴伯学者,获密歇根大学硕士学位,回国后曾在复旦大学、上海基督教女青年会等处工作。
葛成慧(Zung-wei Koh,1893-1970,第三排右四),江苏嘉定人(今属上海市)。1921年赴美国耶鲁大学攻读公共卫生学,1924年获医学博士学位。1930年葛成慧得到巴伯研究金,前往密歇根大学研修妇幼保健学。回国后曾任上海尚贤堂妇孺医院、浙江省立助产学校校长兼附属产院主任;抗战胜利后筹资创办了嘉定第一所分科齐全的医院——普济医院。葛成慧是中国最早的公共卫生学领域专家,一生致力于中国公共卫生体系的建立,也是最早推行家庭医学卫生知识普及化的先驱之一,著有《临床细菌检验学专著》《公共卫生学》《助产学》《新医药概况》等。
吴鼎(Theresa Woo,第三排右三),由日本赴美留学,其母为日本人。吴鼎是1930年巴伯学者,1934年获歇根大学医学博士学位,回国后曾在北平协和医院工作。
刘菊淡(Lucretia Liu,1900-1982,第三排右二),字君坦,祖籍湖南浏阳,其父为湖南文化名人 “杨花刘氏四兄弟” 中的刘善浤,其母为清末维新派领袖唐才常的胞妹唐才难。1924年刘菊淡毕业于南开大学英文系,是南开第一位女性毕业生,1924-1929年间在南开女中任英文教师。经张伯苓校长及密大校友丁懋英医生推荐,刘菊淡成为1930-1932年间的巴伯学者,获密歇根大学心理学硕士学位,毕业后应张伯苓之邀回到南开工作,新中国成立后在多所学校任英文教师。
王志宜(Chih-yi Wang,1903-1984,第四排左四),天津人, 1923年毕业于北京培华中学,同年考取清华庚款留学生,赴美入康奈尔大学生物系,1927年获学士学位。王志宜是1929年巴伯学者,1931年获密歇根大学医学博士学位。她回国后在天津女医院、北平协和医学院任医师,成为著名儿科专家。1940年王志宜回到天津,与几位协和精英一起出资创办天和医院,寓意 “天津的协和”,开创了津门医学的一个辉煌时代。新中国成立后,她曾任天津妇婴医院、儿童医院顾问医师,天和也并入天津市第一人民医院。
许引明(Doris Yin Ming Hsu,1903-?,第四排右五),出生在福州一个基督教家庭,毕业于华南女子大学,1930年巴伯学者,1935年获密歇根大学动物学博士学位。许引明回国后历任华南女子文理学院生物系教授及系主任、代院长、教导主任。1947年赴美,任内布拉斯加卫斯理公会大学(Nebraska Wesleyan University)教授,改革开放后曾回母校访问。许引明的曾祖父三兄弟均为牧师,家族中多人行医或留学海外。她的堂姑祖母许金訇(King-eng Hü)是中国最早的女留学生,1895年在美国获得医学博士学位,许金訇的妹妹许淑訇也跟随她学医并成为医师。
毛彦文(Yen-wen Mao,1898-1999,第四排右四),浙江江山人,1925届金陵女大学士。毛彦文是1930-1931年间巴伯学者,攻读教育行政与社会学,获密歇根大学教育学硕士学位。回国后她先后在上海暨南大学和复旦大学任教,1935年成为前北洋政府国务总理熊希龄的第三任妻子。毛彦文婚后辞去大学教职,协助丈夫开展慈善事业。1937年熊希龄去世后,她秉承丈夫遗志,出任熊希龄创立的北京香山慈幼院院长,将自己在密歇根学到的教育行政与社会学知识用于慈幼院的管理。1950年毛彦文经台湾赴美, 1962年回台定居,在中学和家政专科学校教授英语,教师生涯一直持续到78岁。
1947年几位巴伯学者摄于上海,前排中为毛彦文,后排中为廖奉灵 | 图源 [4]
周贞英(Ruth E. Ciu,1900-1999,第四排右三),福建平潭人,1925年毕业于华南女子大学。周贞英是1928年巴伯学者,1931年获密歇根大学硕士学位,回国后在华南女子文理学院任教。她于1939年再度赴美, 1944年获密歇根大学植物学博士学位。周贞英在美工作两年后回到华南女院任生物系教授、系主任,新中国成立后历任福建师范学院、福建师范大学教授、植物研究室主任,福建植物学会第一届理事长。周贞英长期从事藻类研究,先后发表20余篇论文,是国内著名藻类学家。她的论文为开发利用福建省海藻资源以及研究中国海藻的分类与区系提供了基础资料,还为世界网球藻属增加了一个新种类。
她们当中,顾静徽和冯丽荣分别为中国第一和第二位物理学女博士,包志立和张肖松分别为继留法的张若名之后,中国的第二和第三位心理学女博士。
与《她们从安娜堡走来:巴伯奖学金和中国女留学生先驱》一文中介绍的著名学者不同,本文中多位巴伯学者的名字和生平很少为人所知。毛彦文大概是其中知名度最高的一位,她以 “民国奇女子” 著称,一生起伏跌宕。毛彦文在九旬高龄完成了人生自传《往事》[2] 并在台湾自印,后来在大陆出版,其中有一章专门讲述自己留学密歇根大学的经历和故事。
根据她的回忆,巴伯奖学金 “只要该女生在本国大学毕业平均分数八十分以上,有两位教授的介绍信,经该奖学金委员会审查合格便给予。在20年代这是很优厚的奖学金,每月80美元,学杂费由委员会缴付…… 1920年除普通奖学金外,又加Fellowship,每名每年2000美元,得此种奖学金的人,须在本国学术界已有成就,由该国学术团体或大学推荐。”
顾静徽和王志宜是1923年清华大学的5名庚款专科女生之二,两人乘坐杰克逊总统号(President Jackson)邮轮,于1923年9月1日抵达西雅图,在康乃尔大学和密歇根大学都是同学。另外,包志立乘坐麦迪逊总统号(President Madison)邮轮,1928年9月5日抵达旧金山;毛彦文乘坐克利夫兰总统号(President Cleveland)邮轮,1929年9月9日抵达西雅图。毛彦文在中写道:“船上有一百五十余名男女学生,几乎全是清华毕业的官费留学生,约二十余名来自其它学校,女生不到十名。那时邮轮规定学生须坐头等舱,头等有两种,第一种是真头等,每人一房;第二种系头等中的两等,两人一房。我们全体学生都是两人一房,我与王粲芝(秋瑾的女儿)共一房。”
毛彦文和张肖松的回忆录封面 | 图源网络
毛彦文在1930年9月初到校时,安娜堡已经开始飘雪。她在书中写道:“雪自九月下到第二年三四月间,地上全是冰,一不小心就滑倒,树上结的冰柱,十分美观,用 ‘冰天雪地’ 来形容此大学城,最为恰当。第二学期搬进女生宿舍 Helen Newberry Hall,一人一房,非常舒适。每天除三餐外,下午还有茶点,晚上九时后有点心,每月付膳宿费三十元。安娜堡是一个以学校为重心的小镇,几乎所有商店都为学生而营业。”毛彦文在书中提到郭美德、刘菊淡、张肖松、吴鼎、葛成慧、包志立等人,葛成慧还是她过从甚密的好友,上文中好几位学者的中文名字也都是在她的书中找到的。
鲁弗斯(W. Carl Rufus,1876-1946)是密歇根大学天文学教授及天文台代理台长,1902年与 Maude Squire(1880-1945)结婚。鲁弗斯在1917年获得博士学位前后,曾前往韩国教授数学和天文学。1920年巴伯奖学金委员会决定设立秘书职位时,这一资历使得鲁弗斯成为不二人选。他担任委员会秘书一职直到逝世,他在抗战前多次来华,到上海、天津等地考察奖学金在中国的情况,会见归国的巴伯学者。鲁弗斯夫妇的身影曾分别出现在巴伯学者的合影照中,多年兢兢业业的工作带给鲁弗斯良好的声誉,他被称为 “最了解中国妇女的美国人”。
鲁弗斯(前排右二)和他的一家 | 图源:密歇根大学Bentley图书馆
题图中另有四位中国女性也为1930年的巴伯学者,但中文名字尚不能确定,生平也知之甚少。她们是:Florence Hwang 或 Wai Ching Hwang(第二排右一),可能获医学博士学位,毕业后曾在密歇根大学医院和Hurley医院实习;Wan-his Feng(第三排左三);Suet-hung Lei(第三排右一),毕业于岭南大学;Jina Pian(第三排左五),回国后定居天津;Doris Loo(第五排右五)。
这些年轻的东方女性勇敢地走出国门,面对着完全不同的语言文化、社会制度和生活习俗带来的巨大挑战。在担任委员会秘书的20多年中,鲁弗斯处理了各种各样的具体问题,他在《巴伯奖学金25年》[1] 中讲述了几个由于文化冲突引发的小故事:奖学金刚刚设立时,有一封申请信寄给 “美国密歇根大学安娜·堡小姐”;一位申请者在来信中问道,自己是否只能学做 “理发师”(barber),还是可以学习其他专业;还有两位女生女扮男装入学,原因是在自己的祖国只有男校而没有女校。
1917-1942年间的212位巴伯学者中,半数以上后来成家,有女儿的则希望她们日后也申请巴伯奖学金。最出名的是张维桢及她的两个女儿罗久芳、罗久华,母女三人先后于1926、1955、1959年获得巴伯奖学金。张维桢是民国著名妇女活动家、毛彦文的中学同学及一生的闺蜜,《往事》一书就是由罗久芳编辑、罗久华翻译的。虽然男孩们的母亲没有这项 “福利”,但1918年的巴伯学者 Helen Wong,后来成为五个儿子的母亲及中国一所私立男校的校长,她建议密大也为男孩们设立一个 “巴伯奖学金”。鲁弗斯在文中还写道,走入婚姻的巴伯学者们,在职业生涯中同样也将家庭经营得很好。
鲁弗斯还特别介绍了1928-1932年间的巴伯研究金(Barbour Fellowships),共有十位杰出女性获得这项为期一年的基金,其中五位来自中国。除前述葛成慧外,还有王世静(Lucy Wang,1899-1983)、丁懋英(Me-Iung Ting ,1892-1969)、高君珊(Kyuin-san Kao,1893-1964)和张蓉珍(Beulah Chang,1892-1962),其中王世静是唯一获得巴伯奖学金(1921)和研究金(1928)的中国学者。丁懋英和高君珊也与毛彦文有交集,1931年毛彦文、葛成慧、高君珊三人回国前,结伴游历欧洲,笔者曾在《她们从安娜堡走来:巴伯奖学金和中国女留学生先驱》一文中讲述了丁懋英和王世静的故事。
鲁弗斯认为,中国女性能够在巴伯学者中占据半壁江山,得益于民国年间女子高等教育的发展。本文介绍和提及的巴伯学者中,已知有五位毕业或肄业于金陵女子大学(后改名为金陵女子文理学院),两位毕业于华南女子大学(后改名为华南女子文理学院),三位毕业于岭南大学,一位毕业于南开大学,一位肄业于上海大同大学。前三所是教会大学,后两所是私立大学,这些都是在中国开放女禁较早的高等学府。岭南和南开第一位女性毕业生冯丽荣、刘菊淡,都是1930年的巴伯学者。金陵女大和华南女大是中国最早的两所女子大学,也是拥有巴伯学者最多的学校。鲁弗斯特别强调,这两所大学的首任华人校长吴贻芳和王世静均为早期的巴伯学者。
1917-1942年间的巴伯学者中,大约一半人回国后投身教育事业。前述14位中国女性中就有11位从教,另外3位则从事医疗工作,她们在各自的职业生涯中均作出了杰出贡献。巴伯学者们保持着和母校的密切联系,并建立了自己的社会网络,密歇根大学《巴伯学者通讯》也定期报道她们的情况和反馈。正如鲁弗斯所说:“无论我们走到哪里,巴伯学者都很活跃和出色。我们为她们在世界各地做出的贡献感到自豪,不仅在研究、教育、职业和家庭方面,尤其是对于国际间更好的理解及友谊所产生的重要、微妙的影响。不断壮大的巴伯学者大家庭将其所在的国家联系在一起,为世界和平与安全铺路。”
物理学博士顾静徽和冯丽荣是1930年代中国少有的大学物理系女教授,二人都十分喜爱自己的教学工作和校园环境。1934年,广州的巴伯学者组织了一个非正式的俱乐部,由冯丽荣担任主席,定期聚会、轮流做东。“两弹一星” 元勋郭永怀和国际知名物理学家吴健雄均曾受教于顾静徽。江才健在《吴健雄传》中写道:顾静徽和吴健雄 “这两位有雄心的新女性,都想窥探原子内部的奥秘。她们计划在低温下测定某种气体的光谱,因此花了许多功夫进行仪器装置、气体的净制和获得高度真空的工作。她们朝夕埋首于暗室中,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1937年抗日战争面爆发,巴伯学者们平静和安逸的生活被打破,她们和全国人民一起共克时艰,倾其所学服务战时社会,战后又立刻投身重建家园的工作。包志立随北平大学西迁,成为建立西北地区心理学科的骨干之一。葛成慧长期担任国民政府教育部卫生署官员,革新医学教材,推动了中国战时医学教育的发展。廖奉灵辗转台山、澳门坚持办学。王志宜为故乡人民排疾治病、救死扶伤。毛彦文在西南地区继续开办慈幼院,收纳了上万名无家可归的孩子。许引明、周贞英与华南女院另外几位女博士一起,协助王世静校长打理校务…… 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
鲁弗斯在文末回忆道,巴伯当年设立奖学金的愿景,是希望这些亚洲女性成为 “传播善意的大使”。这些女性在安娜堡相遇,学成后回到各自的祖国。从青春韶华到耄耋之年,她们用毕生奉献实现了巴伯的愿景,在中华大地上留下了一片仁爱之心和丰富的精神遗产。
由于时代的动荡和变迁,这些巴伯学者历经磨难、归宿各异,有的甚至终生未嫁。令人慰籍的是,她们大都长寿善终。其中,张肖松107岁、毛彦文101岁、郭美德100岁、周贞英99岁、廖奉灵和司徒月兰91岁、王世静84岁、顾静徽和刘菊淡82岁、王志宜81岁、葛成慧和丁懋英77岁、包志立76岁、高君珊71岁、张蓉珍70岁。
九十年过去了,笔者在网间逐一比对这些巴伯学者的中英文名字、一点一滴地查寻她们的足迹、写出她们的故事,就是希望人们知道:在那个传统与现代新旧交替的时代,有着这样一批敢为天下先的女性前辈,并借此表达对她们的仰慕之情。由于年代久远,原始资料缺失,本文只能算是管窥筐举之作,无法完全展示前辈们波澜壮阔的人生风貌。如文中有疏漏不实之处,欢迎补遗指正,也期望更多的巴伯学者资料能够被发掘出来。文中关于几位巴伯学者抵达及入境美国的信息,来自@元亨利 和@西北东南 的文学城博客。
制版编辑 | 卢卡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