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娜丽莎和艺术家达利自画像，哪一个更美

撰文 | 林凤生（上海大学退休教授）

责编 | 叶水送

“颜值”是当下流行的热词。外貌好的人，做事常常会左右逢源，获得许多便利，甚至成为他们人生的一种资源和财富。那么，颜值高、低有无判断标准？命运又缘何会眷顾他（她）呢？

关于人体美不美的讨论和研究可以追溯到公元前古希腊、罗马时期。古罗马建筑师Virtruvius就认为：人体是造物主的杰作。一个比例匀称的男子，水平伸开双臂，两手指之间的距离等于他的身高。当人的手臂抬起、脚部外伸，所构成的一个圆，人的肚脐就是圆心的位置。下图是大画家达芬奇根据这个理论画的一幅研究草图，形象地表达了他的构思。[1]

达芬奇的人体结构图

古希腊雕塑《持长矛的勇士》

古希腊的艺术家们从一开始就把“真、善、美”联系在一起。希腊文“美”——Kalon，是不区分身体的外表美与他（她）内心善良的心灵美。正由于此，希腊艺术家创作的“阿波罗神”和“持长矛的勇士”等男性塑像（上图）被看成是比例最完美的男性人体。

这些男子身材高大、体格强壮，胸部和腹部的肌肉凸起，彰显了他们的阳刚之美。艺术家认为他们既然拥有如此崇高的地位，英雄的气概，自然也应该拥有合乎理想的外貌和体形，漂亮的胸大肌以及优雅的姿态。[2]

著名雕塑大师Polykleitors表示，“（古希腊）杰作都是大量计算的结果，其精确度可以达到头发丝的宽度”。有意思的是2007年的时候，有几位神经科学家出版了一本研究人体比例之美的书《The golden beauty: Brain response to Classical and Renaissance Sculture》。书中介绍了一个实验：按不一样的比例修改“持长矛的勇士”的雕塑（如下图），把它们与原尺寸的复制品放在一起让观众参观。并用fMRI记录了观众的大脑活动。发现观众只对原尺寸的复制品产生了强烈的反应，反应部位包括前额叶皮质、杏仁核和岛叶等情感区域。对其他雕塑像并不来电。[3]

大脑对人体比例的fMRI研究。左图中的人物的躯干被加长；中图是具有理想比例的原尺寸的复制品；右图中的人物的腿部被加长了。下图表示观众对原尺寸的复制品产生了强烈的反应。图像来自于参考文献[3]

当然，最著名的女性雕塑是公元前一世纪的作品——维纳斯女神，其于1820年被发现。古希腊艺术大师在大理石上把女性柔美的人体和粘住臀部的裙褶表现得栩栩如生。（见下图）

维纳斯女神雕塑

后来的欧洲艺术家在创作中继承了古希腊的这种传统。无论是波提切利的祭坛画，还是拉斐尔的湿壁画中，圣母玛利亚都穿着华丽高贵的服装、形象端庄美丽，甚至楚楚动人。因为她是仁慈和自我牺牲、亲切善良的化身。

的波提切利《读书的圣母》

拉斐尔画的西斯廷圣母被称为艺术史上最美丽的圣母，她是以自己的女友为模特的

崇尚科学和理性的欧洲人，还对人体的身体美和面孔美进行定量研究，发现多多。

对于女性“沙漏”状的体形，原来是用胸围、腰围和臀围来描述的。现在人体研究则把目光聚焦于腰围与臀围之比，即WHR（waist/hip ratio）。这个数值形象地描述了人体的外形。如果WHR=1，她就是腰围与臀围一样粗的直筒身材。如果WHR>1,那么她就是大腹便便的梨形模样。

在西方人眼睛里，一位美女的最理想的三围分别是36: 24: 36（英寸）。具有0.67WHR，即（24/36）。据统计，历年来美国小姐竞选的获胜者和一些著名的模特，她们的WHR数值大约0.68-0.72。

尽管现在流行的人体美感有对瘦的偏好，但是在各种选美活动中的脱颖而出者的WHR数值仍然保持不变。心理学测试表明男士在判断WHR等于0.7的一个女子身材最具有吸引力，无论她们的体重是偏重、偏轻和还是正常。[4]

对男性来说，他们的体形（按在异性的眼睛里由高分到低分）分为4种：肌肉男、平均型、皮包骨头型和肥仔。男性也有体形指标WRS（waist to shoulder ratio），即腰围/肩膀宽。以WRS=0.6左右为美。这种人肩膀宽、腰围細，就像是橄榄球运动员的模样。[4]

人体研究还告诉我们：受到大众喜欢的面孔有三特征：一是对称，也就是左右面的契合，这种现象是由人类学家Karl Grammer和生物学家Randy Thornhill发现的。他们以面部左右两侧的五官与中垂线之间的距离，来衡量面孔的对称性。他们发现，面孔对称程度与被吸引力的大小直接相关。[5]

二是“大众脸”。大众脸也称“平均脸”，是研究者把许多面孔的特征，如鼻子的厚度、两眼之间的距离等通过数据采集，取平均值的方法计算出来的。这种没有特点的面孔，却出乎意料的受到欢迎，这是为什么呢？（下文会做解释）

三是“性二态”。也就是男性和女性的面孔应该有各自的性特点，缺乏性特点的面孔是不太受异性欢迎的。

为什么具有这样身体指标参数和面孔特点的男（女）被认为漂亮、迷人和高颜值，会受人青睐呢？其真正的原因要从生理学和生物进化论上寻找。有吸引力的特征往往与比较好的健康标准联系在一起，所以能够得到传承。

如当女子进入青春发育期，受到了雌激素的刺激，会让脂肪沉积于胸部和臀部，形成了肥臀细腰。其比例为0.7的女性不仅身体健康，而且具备了很好的生殖潜力。这样的女性身材当然受到男性的好感，许多世纪来潜移默化、逐渐形成了一种审美趋向。

有趣的是这个数值具有一定的独立性，无论女子是超重还是偏瘦。著名影星玛丽莲▪梦露和奥黛丽▪赫本，一个胖、一个瘦，然而这二人，她们的WHR都是0.7。

再说，男性在青春期发育期间受到了睾酮释放的影响，增强了肌肉，扩展了胸腔。WRS=0.68这个参数形象的描述了一个“V型”肌肉男的阳刚之美。男性的肌肉为他从事冒险和力量提供了资本，因此受到女性的喜欢和仰慕。她们觉得这样的男子汉可依靠，跟着他会衣食无忧。所以说倩女、靚男倍受到追捧，实际上是生物界里适者生存、物竞天演的一种表现方式而已。[6]

具有漂亮面孔的男女，也被看作健康、成功、友善，甚至聪明的特征。与人体美一样，面孔美也主要与人的生理学和生物进化有关。有多达43块肌肉控制人脸，能对微弱的感情变化立马做出反应（即面部表情），使脸部充满了魅力和神秘感。

上文说受人喜欢的面孔有三个特征，现对其原因逐一分析：一是对称，所有人的脸都在整体的对称的前提下有一点不对称：鼻子会偏向一侧，两个眼睛也不完全一模一样。有研究者把一些普通人的照片进行修改，把照片上原来不完全对称的面孔修改成完全对称，结果发现后者受到的好评远远超过原来的。这是因为平衡形式的整体会对人产生美学上的吸引力的缘故（格式塔心理学）。二是“大众脸”。说了也有点意外，人们对于一些奇奇怪怪的、或者独一无二面孔的面孔没好感（例如欧洲著名的Habsburg家族，由于遗传血統里存在一种基因混乱——下颌骨的凸颌，所以家族人员的下颊生长过于长，如下图所示。后面一张为茜茜公主的照片，连这位举世闻名的美女也有一个很长的下巴）。

达芬奇作品《稀奇古怪的脸》

茜茜公主照片

反之，对于一些平平常常的大众脸却有好感。这种现象是由达尔文的表弟Francis Grmmer发现的。近年来，研究者把许多面孔的照片用电脑加以合成，获得的是一种没有特点的面孔，出乎意料的受到欢迎，其原因还在于生物进化方面。说明他（她）的出生不是来自于近亲繁殖，各种不利于生长发育的遗传病和缺陷都得到了减弱和磨平。再说“性二态”。与人体一样，面孔特征也受到了生长激素的影响。雌激素创造女性化的面孔：尖下巴、高额头、細眉毛、嘴唇丰满和大眼睛，这些特征让美女更有魅力。男性在发育期时，受到了睾酮的释放，加宽了下颌、脸颊瘦削和眉毛浓密，从而更具有阳刚之气。睾酮释放是决定人体身高的重要因素，所以大部分女性都喜欢高个子。当然对于审美则是各有所好：有些女子喜欢猛男面孔，也有喜欢娃娃脸。而温柔、慈性的女子面孔给男性留下了更多的好感。[5]

与西方的文化不同，中华传统文明对人的美不美判断，一直是外貌与精神内涵并重，强调人的心灵美。并认为人只有通过自己努力才能够做到真正的高颜值——腹有诗书气自华。下图为东晋南大画家顾恺之的作品《女史箴图》，用图画形式科普了古代女子要遵循的品德和礼仪。整幅作品高24.8厘米，长348.2厘米，横卷。原有12段，现存《女史箴图》仅剩9段。下图是其中的第4、5段的文字和第4段的画面。[6]

第4段画中显示：两位皇家女子正在梳妆打扮，图右文字大意是：人们都只知道要修饰容貌，而不知修身养性比这更加重要。第5段画了床帏间男女背坐，红衣女子侧坐一旁，仿佛发生了争执，男子正掀开被子要离开（画中没有给出）。上图左边的文字大意是，规劝女子对夫君应善言相待，否则即使同床而寝也会互相猜疑。这些谆谆善诱的说教，具有浓浓的封建观念，但对构建和谐的家庭氛围是有益的。

事实上，我国历史上的大美女，能够名垂青史得到后人仰慕和崇敬的，如西施、王昭君等，不仅仅有美丽的形象还在于她们具有忍辱负重、为国牺牲的精神。

在中华文明的传统里，对于男子的要求更加是志存高远，要求每个人从读圣贤书启蒙，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到社会上去磨练，达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目标。并具有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意识。

兵马俑士兵

所以比较对人的外形，更加看重于人的内涵和精神气质。上图是从马王堆出土的一件武士秦俑，虽然不是一个美男子。但气概轩昂，威风凛凛。直面的是战场，脸上表情却平静、安详，漾溢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勇气。

中华传统文化对于那些缺少内涵、但长得眉清目秀的小鲜肉并不看好，认为是空有一副好皮囊，说他们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甚至是绣花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