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至北京时间3月28日早上11点，美国新冠肺炎累计确诊病例数达104205例，成为全球第一个确诊病例数突破10万的国家。制图：知识分子（数据来源：worldometers）
伦敦时间2020年3月27日，英国首相鲍里斯（Boris Johnson）和卫生部长汉考克（Matt Hancock）先后确诊感染新冠肺炎，他们之前的24小时内均出现发热和咳嗽的轻症。而首席医学官惠蒂（Christ Whitty）教授也出现疑似症状，正执行自我隔离。接下来的24小时，更多的内阁成员将会自我隔离、接受检测，或许不幸地确诊。不忍看了一下日历，今天距离鲍里斯和他领导的英国政府3月14日提出 “群体免疫” 理论整整两周。这大概是新冠病毒给他们开的一个玩笑，抑或严肃的一课。可以确信的是，新一轮的挑战或将接踵而至。截至北京时间3月28日8时，英国新冠肺炎累计确诊人数为14,579，死亡人数759人。英国首相鲍里斯于3月27日确诊感染新冠肺炎
英国国家医疗服务体系（NHS）作为基本的社会保障之一，一直是英伦人的骄傲，然而多年来该体系麻烦不断。首当其冲的便是人手不足。英国慈善机构 “健康基金会”（The Health Foundation）2019年5月的报告称 [1]，全英存在高达9.4万医护人员的岗位空缺，仅英格兰地区就有1/10的护士岗位招不到人。医生护士和助产士这个群体仅占医疗服务体系全体工作人员组成部分的⅓，其中严重人手不足的岗位包括家庭医生、护士、接生员、精神科医生和放射科医师等。而这一数字依然在增加1。其次是资金短缺。随着英国老龄化的加剧，其医疗费用需求以每年4.3%增加，而2019年给出的8年财政预算逐年增加3.4%，与实际需求相去甚远，这进一步导致了医疗资源和人员的挤压。再者是管理效率低，管理运营模式存在漏洞。根据《卫报》的报道，一些医院存在管理人员做事官僚，导致工作效率偏低。全民医疗服务体系在2002年改革，推出了信托基金会（Foundation Trust）运营模式，每个信托基金会财政独立，不归属英国卫生部直接管辖，商业性质也较浓。在《卫报》2017年的一篇报道中，一名前社区医疗基金会的负责人就尖锐地指出，全民医疗服务体系的人力资源管理，尤其招聘环节，是注定失败的，因为他们侧重基金会的商业发展，对管理人员的技能要求，在财务、运营等方面有不健康的倾斜，导致与医护员工沟通的匮乏，无法意识到许多紧急的问题 [2]。英国慈善基金 Kings Foundation（国王基金）的数据则称 [3]，NHS可能存在管理人员不足（占雇员总数的4.3%，远低于全国平均10%管理人员的水平），导致管理不足甚至混乱。
https://www.nuffieldtrust.org.uk/resource/the-nhs-workforce-in-numbers因此，在新冠疫情全面暴发的冲击下，NHS正处在崩溃边缘。就在3月24日，英国卫生部长在例行新闻发布会上宣布，要招募25万NHS志愿者、并招募3.5万名医学应届毕业生和已退休的医生和护士一同抗击疫情。截至27日下午5点，已经有超过70万人志愿者，参与包括社区互助，为病患提供交通便利，为NHS提供物资运输，以及线上帮助互动等等。同时有超过7000名退休的护士和接生员重返岗位 [4]。在疫情暴发峰值到临前医护人员的培训、组织和物资配送能否到位，避免英伦三岛重演意大利的悲剧？恐怕只有时间可以告诉我们。
随着确诊的病例数不断增加，医护人员和志愿者人数的增多，一个紧要的问题是，英国NHS系统是否有充足的PPE，为医护人员提供保护。3月27日，英国华人医师学会的一封救助信显示，英国的一些医院已经出现严重的医用物资，包括防护物资短缺，尤其是家庭医生缺少防护物资。而BBC和英国独立电视台（iTV）等多家新闻媒体均报道了前线医护人员对个人防护用品的迫切需求，他们强烈要求政府迅速落实防护用品的供给。据BBC报道，全民医疗联盟社区医疗的负责人 Ruth Rankinech 称前线医护人员 “非常，非常害怕” [5]。根据《卫报》的报道，英国医师协会代表 Rinesh Parmar 控诉政府和NHS没有提供WHO推荐的个人防护措施和物资，医护人员在无个人防护的情况下或将选择停止提供服务。而皇家护士学会也对PPE储备不足表示担忧，他们所代表的40万护士不得不平衡个人安全和工作需要。针对英国医师协会和皇家护士学会反馈的物资短缺的问题，英国政府发言人称，政府将全力保障抗疫一线医护人员防护物资，并同时为其他医护相关人员提供恰当的保障。
3月23日，英国公共卫生署更新《新冠肺炎防控医护指南》[6]，根据感染风险的等级，对医护人员何时使用何种个人防护设备进行了规范指导。然而，该指南对于个人防护的仅仅推荐在急诊和住院部门，而对社区医疗日常的工作则无此要求，除非要会诊疑似病例，或者对已确诊的病人进行转诊，这令英国各大医院和诊所医护人员深感忧虑。* 此类PPE同样适用于近距离接触病人（1米以内）采集呼吸道标本过程。本表由甘蔚根据英国《新冠肺炎防控医护指南》翻译并制作。
剑桥全科医生王女士告诉《知识分子》：“由于NHS绝大部分个人医护用品被用于保证医院急诊、发热门诊、住院部门，全科门诊和其他部门只能获得有限的个人防护物资。像我所在的门诊只有四套防护服和几个口罩，还是我们诊所自行购买的。”对于无个人防护物资的医护人员来说，他们一方面要承担被感染的风险，还要经历职业道德的挑战。“比如我所在的社区是1万两千多人，好在年轻人居多，虽然现在到多数属于电话问诊，但还是会有要去病人家里就诊的情况，由于资源有限，我们必须艰难地做出哪些病人优先家访，哪些病人家访采取个人防护。虽然有紧急情况的病人会打111电话去急诊，但是面对无症状患者和接触者的时候我们便有被感染的风险。这个和中国采取的措施有着极大的差距，我们非常希望英国能够采取类似做法（采取更高防护等级）。” 王女士表示。目前，英国医护人员感染新冠的人数和比例未知，但根据英国华人医生的反馈，目前有少数感染个例，未见聚集性医护人员感染。3月20日，英国的医生发起了更新《新冠肺炎防控医护指南》的在线签名的请愿，目前已有超过1200名医护人员签名。3月27日，BBC报道称NHS将在未来两天内更新个人防护指南，其中包括防护面罩的使用。英国首相鲍里斯在25日表示大量的PPE物资正在运往抗疫前线，且军方会在24小时内将750万件防护物资送到一线 [5]。多个医院的医生表示，从医院的管理层得到通知说物资正在分发途中。
对于物资短缺的情况，各大医院的应急措施不同，大部分医院等候NHS统一采购分配，也有部分医院自行采购部分PPE，或者接受捐助。例如，牛津大学医学部在官网上呼吁为NHS捐助PPE，包括为正在进行针对新冠药物治疗的临床试验提供医院手术口罩和医院防护口罩。英国民间也发起了捐助活动，均获得NHS官方和医院的肯定。其中华人组织和机构也纷纷加入，支援英国医护抗击疫情，例如英国华人医师协会、全英生命科学协会、北京大学英国校区、北京大学全英校友会、中山大学等纷纷捐助了口罩、防护服、诊断试剂盒等 [7]。根据英国华人医师协会捐助的情况统计，在他们捐助16个医疗机构里,共有3家为医院层面接受捐助,剩余13家接受捐赠单位均是科室或者全科诊所,且以华人医生所在单位为主。但也有医院对捐助不做回应，甚至曾出现物资明明短缺却拒绝接受捐助的官僚做法。一位华人医生亲历了医院管理层对于捐助活动的官僚作风。他告诉《知识分子》，一位华人朋友志愿自费给NHS捐赠1000套隔离服，采购自英国医药企业，也符合英国NHS要求，一周前与咨询部门及临床主任沟通顺畅, 他们都很乐意接受捐助，但主任和管理部门沟通时，一周未获回信，直到3月26日医院领导以其医院PPE充足为由拒绝接受捐赠。但是，实际的情况是他所在的部门只有外科口罩，防护口罩一个也没有。然而，次日，也就是3月27日，医院开始进行PPE的采购，便又同意接受捐增。新冠病毒人人易感，无论种族，信仰，地域，年龄，性别和职位。面对新冠疫情，无论是NHS还是其他国的医疗体系，都需快速行动，将保护生命健康放在首位，而不是因一时的政治考量或经济上的担忧畏首畏尾，做出令人遗憾的决策。期待全球齐心协力，早日赶走新冠疫情。 作者简介
甘蔚为英国牛津大学人群健康系遗传统计与流行病学研究员，杭玉婷为《健康学人》公众号（ID：healthcaresci）编辑。1. The NHS workforce in numbers Facts on staffing and staff shortages in England.
https://www.nuffieldtrust.org.uk/resource/the-nhs-workforce-in-numbers#2-what-is-the-overall-shortfall-in-staff-in-the-nhs
2. The NHS sets leaders up to fail – and then recruits more in the same mould
https://www.theguardian.com/healthcare-network/views-from-the-nhs-frontline/2017/mar/27/nhs-sets-leaders-up-fail
3. Myth four: the NHS has too manymanagers
https://www.kingsfund.org.uk/projects/health-and-social-care-bill/mythbusters/nhs-managers
4. Coronavirus: Prime Minister Boris Johnson tests positive
https://www.bbc.co.uk/news/uk-52060791
5.Coronavirus: Protective gear guidance'to be updated'
https://www.bbc.co.uk/news/health-52057626
6. Guidance COVID-19: infection prevention and control
https://www.gov.uk/government/publications/wuhan-novel-coronavirus-infection-prevention-and-control#history
7. 【3/26更新】【One World, One Fight】支持英国抗疫募捐活动https://mp.weixin.qq.com/s?__biz=MzIwOTA3NjQ0MA==&mid=2652088238&idx=1&sn=dcf6f437264590a308b11bd48501e1f4&exportkey=Aaxnu0XRVy2lF59aWb0fxlk%3D&pass_ticket=zZmI%2FnhDc5Czd58R%2BWfVtHHhWjy902T2ByggI6soMeGyCtZYlbOUPZBA1szj8AI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