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病人一个县:关于新冠肺炎防疫的回顾 | 商周专栏-深度-知识分子

五个病人一个县:关于新冠肺炎防疫的回顾 | 商周专栏

2020/03/23
导读
抗疫的流水账

pixabay.com

撰文 | 商   周
责编 | 夏志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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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章是对新冠肺炎在一个县发展和防治的总结,但不是回顾性的研究论文。不是研究论文的好处是不用拘泥于论文的格式,所以我想从一则新闻说起。
 
2019年1月22日中国新闻网报道了江西省的第一例新冠肺炎病例:
 

江西的第一例新冠肺炎出现在抚州市东乡区,这里是我的家乡。东乡以前是一个五十万人口的小县,两年前撤县设区,成为了四十公里外的抚州市的一个区。对于家乡的人来说,依然更加习惯叫东乡县。
 
也就是在这个新闻发布的同时,东乡同全国绝大多数县市一样开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抵抗新冠肺炎的战役。
 
 01 
抗疫的流水账

在这个网络时代里,抵抗肺炎的进展可以从东乡本地政府的公众号 “东乡发布” 上反映出来:
 
1月21日,“东乡发布” 的头条新闻是 “东乡春晚,精彩!”,一切依旧歌舞升平。虽然当地第一例新冠肺炎病例早在1月9号就已经出现,只是没有确诊。
 

1月22日,首例病人确诊一天之后,“东乡发布” 的头条和二条就立即被新冠肺炎占据。头条新闻是介绍抚州市确定的13家定点医院;二条是介绍如何预防新冠肺炎,算是科普。
 
1月23日,“东乡发布” 头条进行了权威发布:“东乡坚决防止疫情扩散蔓延!区委书记曾春做出部署。”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东乡发布” 公众号基本上完全被新冠肺炎占据。不仅是官方媒体,新冠肺炎病毒也占据了百姓的日常生活。
 
1月24日,大年三十,我一位在家乡一个乡镇工作的同学发微信向我求助,问询感染新冠肺炎的风险。


原来他所在的乡镇有一位村民从武汉回来发烧了,前一天两位村镇干部将这个病人送到了县人民医院(新冠肺炎定点收治医院),而那天他和那两位干部一起吃过饭。于是他担心自己和同事可能被病毒感染,在年三十不敢回家。
 
我回复他说,首先希望那位从武汉回来的村民得的不是新冠肺炎,如果不幸是的话,那和他直接接触过的两位干部的确可能有被感染的风险,但他自己不用担心,可以放心回家过年;同时我也建议那两位干部和医院说一下,问问这种情况是否需要隔离观察。
 
同学马上回复说两位村干部也不敢回家,而且已经和医院说了,但医院已经人满为患,所以让他们回家自己隔离观察。
 
和同学的聊天让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因为觉得家乡从医院到百姓对这个新冠病毒已经产生了恐慌。
 
1月25日是大年初一,恐慌在进一步蔓延,防控也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这一天,“东乡发布” 发了六条新闻,全部和新冠肺炎防疫有关。从这些新闻里我们可以知道:区长现场考察防疫工作,区委宣传部和文明办也到了防疫一线慰问;另外,政府暂停了春节期间的延时预约服务,还同时发布了临时关闭文体休闲娱乐场所和禁止销售野生动物的通告,而且禁令立马生效,一位网吧业主因为没有停止营业被拘留;还有,大年初一这一天,政府号召百姓 “这个春节,我承诺! 拒绝扎堆,减少串门…… ”
 

这个春节注定将不同于与以往任何一个春节。
 
1月26日,江西省政府一次性发布了关于防控新冠肺炎的四个文件:“ 1. 停止公众聚集性活动,关闭影院、剧场、卡拉OK厅、图书馆、酒吧、网吧等公共场所; 2. 在江西跨省界各通道全面设卡,实行临时交通管制,对过往的人员进行体温检测; 3. 落实返乡人员属地网格化管理,全面排查湖北省等疫区入赣人员; 4. 江西设立疫情防控热线。”
 

形势让百姓更加紧张,虽然当时东乡依然还只有一个确诊病例,但是关于新冠肺炎病人的谣言(比如有人在微信上传言东乡已经有患者死亡)已经在全县各地开始传播。
 
1月27日,东乡发布的头条做了权威发布:“散步疫情谣言,东乡多人被查处。”
 

在查处谣言传播者的同时,政府进一步加强了对疫情的防控。1月28日,政府发布了《关于东乡区物业住宅采取临时封闭式管理的通知》。通知要求县城各小区的物业加强管理,一般不允许非小区车辆进入,同时也要求小区业主从即日起不串门、不拜年、不请客、不聚餐。
 

虽然防疫措施加强,但新的病例还是到来了。就在这之后的三天内,东乡连续出现了三个确诊病例:

“乐某,男,武汉返乡人员。现住址为抚州市东乡区杨桥镇杨桥街上。1月19日:患者从武汉乘坐动车到达南昌西站并转高铁于16时42分到达抚州东站。1月28日:17时患者出现发热(37.6℃),由区人民医院120专车送到东乡区人民医院发热门诊,后收入区人民医院隔离治疗。”
 
“郭某,女,确诊病例乐某的弟媳。现住址为抚州市东乡区杨桥镇杨桥街上。1月23日:14时从湘潭北站乘坐高铁返回东乡,出站后坐小叔子车回到杨桥镇街上家中。1月30日:17时30分,患者发热,收入感染科住院隔离治疗。”
 
“何某某,男,武汉返乡人员。现住址为抚州市东乡区圩上桥镇东岗村。1月22日回东乡后无外出史,一直待在家中隔离观察,1月30日拨打120送至人民医院发热门诊就诊。”

因为其中两个患者都是来自杨桥镇的一个大家庭,而且其中郭某没有去过武汉,所以这郭某很可能是第一个在东乡本地被感染的病例。三个新增病例的出现,让东乡的医疗系统进入了高度紧张的状态。
 
就在这三天里,忙碌的不仅有医生,还有警察。
 

1月29日,一名棋牌室业主因为照旧营业被拘留。
 
1月30日,一名网友因为在朋友圈发表了“希望病毒传染到越来越多的东乡人”的不当言论而被拘留。
 
因为新增的两个病例都在杨桥镇,这个乡镇一时告急。随后,网上出现了一篇《杨桥不怕,我们都在》的文章。为了更好地治疗病人,杨桥镇卫生院的员工以院为家,与镇里的百姓共渡管制期。我的一位高中同学在这个镇的卫生院当副院长,她在自己的行李箱里发现了女儿写给她的一张字条。
 

在这场全民抗疫的战争里,民众显得格外团结,除了相互加油,还有不少人捐款捐物。
 

三个病例接连出现之后,东乡的防控力度再次升级。1月31日,东乡政府连续发布了关于防控疫情的3号令和4号令,分别要求:所有进出小区的人员必须检测体温;任何学校不得提前开学,任何学生不得提前返校。
 
东乡民政局在同一天也发布了关于丧事办理的公告,要求丧礼只能让直系亲属参加,而且不能超过10人;还有,为了防止交叉感染,本来在殡仪馆的告别仪式全部取消。
 
接下来的几天,东乡没有增加新的病例,但防控的措施依然在升级。
 
2月4日,政府把党校临时借用,改成新冠肺炎密切接触者的集中观察站。
 
2月5日,“东乡发布”公众号的头条发布东乡防控5号令,要求全区所有小区、单位宿舍、村庄、网格片区一律实行封闭管理。
 

这是一个史无前例的严格防控措施,值得把其中的主要内容抄录下来:
 
“1. 居民一律不串门、不集聚,除工作需要和生病就医外,尽量不外出,外出必须戴口罩,无口罩不出门。每户家庭(居家隔离家庭除外)每两天可指派1名家庭成员外出采购生活物资。

2. 全区所有小区、单位宿舍、村庄、网格片区一律实行封闭式管理,进出小区要严格执行测量体温,外来人员和车辆一律劝返。

3. 严格执行发热、咳嗽症状报告制度,凡出现发热、咳嗽症状的人员,本人须第一时间向居住地村(社区)报告,村(社区)要主动提供就医服务。

4. 返程的单位职工或企业员工必须在1小时内向所在单位或企业报告,其它区外返程人员必须在1小时内主动向居住地村(社区)报告,并自觉落实14天居家医学观察。

5. 严禁全区所有人员在疫情防控期间组织或参与任何形式的集聚性活动;严禁各乡镇(场)、街道办及村(社区)组织赶市、集会、游街。

6. “红事”一律停办,“白事”一律按市5号令执行。

7. 对非涉及居民生活必需的公共场所一律关闭,居民生活必需的农贸市场、超市、药店等场所合理安排营业时间,定期消杀,进入人员一律测量体温,经营人员和购物者一律佩戴口罩等防护用具。”

为了严格执行这个5号令里要求的封闭式管理,事业机关单位的职工被分派到了县城的每一个小区,在那里扎起了帐篷,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轮流值班,严格控制小区人员的出入。
 
老家县城的公务人员在各小区蹲点值班
 
至于广大的农村,则由村民自己看守,同时接受乡镇干部的监督。比如我老家那个一百多人的小山村,就在村口设立了岗哨,有两位村干部和另外两位党员轮流义务值守。
 
老家山村入村处的哨岗
 
在封闭管理期间,政府为小区每家居民发放出入卡,每家两天内可以让一人出门采购一次。
 
东乡城区一个小区的出入卡
 
在农村,比如我的老家,村民的采购也以集体的方式进行,由两个人代表全村出去采购,下图中就是村里一次外出采购时的记录。
 
老家村民防疫期间一次集体采购的记录
 
就这样,这场史无前例的、超级严格的防控开始了。无疑,这样的防控有效地遏制了病毒的蔓延,但对于防控之前产生的感染是无效的。
 
就在两天后的2月7日,东乡再次增加一个确诊病例。这位病人在春节期间自驾去南昌探访亲友,期间接触了来自湖北的病人,回到东乡后一个星期发病了。
 
“陶某某,女,现住址为抚州市东乡区翰林苑X栋X单元。1月29日:开车从南昌新建经高速返回东乡翰林苑。2月7日早上患者骑电瓶车从家中去往人民医院发热门诊二就诊。”

同一天的2月7日,东乡区教育局发布公告:2020年春季延期开学,期间进行线上教学。疫情依然扑朔迷离,学校不得不开启网上教学模式来做应对。
 
2月8日是元宵节,往年这个时候,大部分村民都已经从家乡返回了城里的各个岗位:工厂的流水线、公司的写字楼、县城的小店、电子城的摊位。但今年没有一个人出去,都在村里自我隔离。县城的大街上几乎没有车,也几乎没有人,工厂停工(制药厂除外)、店铺关门。
 
严格的封闭式管理依然在严格地执行。为了安抚因为停工而蒙受损失的企业,2月10日,当地政府在“东乡发布”上发表了一封致企业家的公开信。
 
2月12日是一个关键的日子,因为多件和新冠肺炎疫情相关的事情同时在这一天发生,疫情的拐点也开始出现。
 
首先,东乡的第一个病例,也就是江西省第一个确诊的新冠肺炎病人在南昌被成功治愈出院。于是,东乡当时的新冠肺炎确诊病例数回落到了4个,进入了下行的通道。
 

其次,政府发布了《关于做好全区复工复产工作的通知》,要求积极稳妥地推进企业的复工复产,向大众传递了复工复产的信息。对于大多数没有稳定工资收入的百姓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好的信号。
 
另外,公众号向医护人员表示了敬意。像全国各地一样,东乡的医护人员在顾及好地方防疫工作的同时,也派出了两位工作人员支援武汉。
 

不过,此时地方防控依然没有放松的痕迹,一方面政府公布了当时4例确诊病人发病接受隔离前的活动轨迹,鼓励有可能和患者有过接触的人自己向上报告;另一方面,政府公布将在下一天对城区里的街道用84消毒液进行预防性消杀,让百姓为之做好防护,关闭门窗。
 

但就在2月12日之后,超级严格的防控措施慢慢开始有了一些松动的迹象。
 
先松动的是外围。
 
2月13日,撤销了全市范围内高速公路、国省道路口的体温检测点,但小区和村庄的检测点依然保留。另外,对外联系南昌和抚州的交通巴士恢复,但市内公交依然停摆。
 

2月14日,政府召开了关于企业复工复产的调度会,也同时发布了支持中小微企业渡过难关的文件。
 
2月17日,东乡又有一个新冠肺炎病人出院,让县里的确诊病例数降低到了3人。而且和之前一例在南昌治愈的不同,这个病例是在东乡本地医院治愈的。
 

同一天,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复工复产再次被提出。
 
2月19日,防疫出现了转折,全区所有小区、单位宿舍、村庄、网格片区的封闭管理解除。从5号令开始实施的2月5日开始算起,整整14天,正好是普遍认为的病毒潜伏期。

接下来,东乡再也没有新增病例,剩下的3个确诊病人也分别在2月22日、28和 29日陆续出院。就这样,东乡的确诊病例从1月20日的0人,到2月7日的5人,再到3月1日的0人,形成了一条成功的防疫曲线。

东乡新冠肺炎病例人数曲线
 
3月1日,“东乡发布” 的头条光荣地宣布新冠肺炎在东乡清零,整个东乡的抗疫运动走向了尾声。同时发布的二条已经与疫情无关,而是:“通告!严厉打击传销活动。”
 

也是在3月1日,“东乡发布” 向每一个参与了这场防疫战争的人表示了感谢,以这样的方式宣告了抗疫的落幕。
 

 02 
防疫的万里长城

以上就是东乡抗疫的大致过程,经过40天的不懈努力,将境内的新冠肺炎患者清零,而且没有一例死亡发生。其中的过程和结果,基本上是湖北之外的大多数县市抵抗新冠肺炎的缩影。
 
在东乡所属的江西省,总共出现了935个新冠肺炎病例。到3月11日,已经全部出院,其中只有1例死亡发生。而江西所发生的事情,也发生在湖北之外的省份。
 
毫无疑问,中国在湖北之外省份的抗疫非常成功。如果我们参考正发生在欧洲的新冠疫情,这个成功就更有分量。
 
中国抵抗新冠肺炎的战争,大致可以用这样一个比喻来形容:人民筑就了一道新时代的万里长城,成功地将新冠病毒挡在了门外!
 
等到疫情结束的时候,人们自然要拍手相庆、甚至论功行赏。我赞同拍手相庆,也支持论功行赏,但认为更加重要的是总结经验、吸取教训。
 
湖北之外省份的成功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较少的病例数和很低的病死率。
以江西为例,病例数是935例,病死率约为0.1%。
 
病例数的减少毫无疑问应该归功于超级严格的防控,但让我们进一步看看是其中哪一些措施起到了关键作用。
 
第一,对潜在传染源的严格控制和隔离,有效地阻断了病毒的传播途径,从而防止了病毒的社区传染。
 
还是以东乡为例,下图显示了东乡5个病例是如何感染的情况。
 

从上图里我们可以看到,5个病人例有4个是输入性病例,只有 1个是在东乡本地被家人感染。也就是说,对病人的有效隔离,在有效杜绝社区传染方面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自从1月21日防疫工作启动之后,相关部门不仅对病人和疑似病人进行隔离,还对病人的行踪做了详细地排查,并对与他们有密切接触的人员也进行了隔离;从高危地区返回的人员, 相关部门也进行了摸底,并让他们在家接受医学观察。
 
正是这样多层次的隔离,阻断了病毒在社区的传播。
 
第二,在全民行动之前,医疗系统的早期重视起到了作用。
 
严格的隔离和防控是在1月21日之后才有的,而东乡的第一个病例(也是江西的第一个病例)则早在1月10日就已经发病。因此一个令人好奇的问题是,从1月10日到全国启动防疫的1月21日之间,在这长达10来天的时间里,当地是如何做到让这个病人没有把病毒传给他人的呢?
 
我从发表在《中华儿女》杂志上的《这个年假淹没在没有硝烟的战火里》一文里知道了答案。这篇文章的作者是在东乡人民医院工作的王民主女士。在文章里,她这样描述了江西省的第一位病例:
 
“然而,离年假不到10天的1月中旬,我院临床的气氛突然紧张起来。内二科一位重症感冒的罗姓病患,突然就牵动全院医务人员的神经。省市区三级政府、卫健委、疾病控制中心等相关部门领导突然齐聚我院。紧接着,隔离消杀发热门诊、感染科;与病人有过密切接触的32位医务人员迅速被拉进临时组建的微信群,要求他们马上居家隔离,并安排行政人员与其一对一关联。
 
21日,患者罗某的医学确诊结果出来了,为抚州市也是江西省第一例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病例!一时间,所有人都围绕这个病人忙碌起来:成立专家组,呼吸科、重症医学科、急诊科、影像科、心血管、消化科等重要学科专家空前齐全地聚在一起。患者罗先生现年56岁,已出现呼衰症状,与其密切接触的两位亲属,还有一位在逃。立即制定治疗方案、隔离方案、急救方案、排查方案等等,专家们每天讨论到深夜。上报、下传、做好预防、做好隔离、严密排查可疑接触人员·······”

也就是说,虽然在早期官方一直没有公开表态可以人传人(只是说不排除、有限),但医疗系统在1月中旬已经重视起来,并做出了相应的对策。而这种医疗部门的重视和对策,在对早期病人的控制方面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第三,是降低人员的流动和集聚,防止新的病例输入。

对潜在传染源的隔离虽然非常有效,但依然会有一些病毒携带者(尤其是无症状感染者)没有被隔离,如果这些人出现在人多的场合,同样会导致传染的发生。所以,降低人员的流动和聚集,在一定程度上会起到控制疫情蔓延的作用。
 
在这一点上,东乡的第5个病例就是一个反例,这个病人的出现是因为她去了南昌,从而被感染。
 
再说病死率。江西省的病死率只有0.1%左右,这是一个接近季节性流感的病死率数据,能做到这一点是一个巨大的成就。那么,取得这样成就的关键是在哪里呢?
 
我个人认为这样低的病死率主要有三个原因:
 
第一,病人得到了及时的收治。 因为国家层面的高度重视,和所有湖北省外的病例一样,新冠肺炎病人都在症状出现后进行了住院治疗,就像东乡的5例病例一样。
 
第二,病人的特殊年龄结构。 新冠肺炎的死亡绝大多数发生在60岁以上老年人以及一些伴有其它疾病(比如心血管病、糖尿病、癌症等)的人身上,而正常健康的青壮年被感染后极少会出现死亡。对于湖北省外的病人,输入性病例占大多数,比如东乡的5个病例就有4个是输入性病例。而输入性病例大多是60岁以下的青壮年(他们在外工作和做生意),这种特殊的年龄结构也是导致超低病死率的重要原因。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严格的防控减少了社区感染,也同时降低了病死率。
 
第三,潜在感染人群得到了最大化的检查和确认。 不少国家和地区的病死率相对较高,一个重要的因素是因为远远没有把所有感染病毒的人检测出来。而中国除了湖北之外所有的省份,在对感染者的及时检测上做的很好。
 
总之,对潜在传染源的严格隔离、防止病毒在社区的传播、医疗部门的早期重视、减少人员的流动和聚集、还有对病人的及时收治是这次成功抗疫的关键。这其中包含有无数人的努力,尤其是医护人员的持续努力,他们的付出值得世人深深的敬意。
 
的确,中国使用史无前例的严格防疫措施有效地控制了新冠病毒的蔓延,但我们应该知道,这里的有效指的是效果,而不是效率。
 
尊重自然规律,以科学为前提,用最小的代价去控制疫情,才是高效的策略。就像用来抵抗外敌入侵的长城,关键的部分是在重要的关塞,而不是山脊上蔓延的城墙。
 
在这场全民参与的抗疫战争里,中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工厂停工、学校停课、商铺关门、全民隔离。而且防疫还让中国社会付出一些间接的代价,比如新冠肺炎对医疗资源的侵占而影响到其它疾病患者的治疗,比如抗疫过程里粗暴执法对人权的侵犯,还比如长时间的隔离对人身心健康的影响。
 
在这些巨大的代价里,并不是所有的都是有效抗疫所必需的——抗疫成功的充分条件并不一定是抗疫成功的必要条件。在这里我只举一个例子:
 
2月12日,东乡一共有4个病例,都在医院治疗;疑似病例以及和病人密切接触的人群也在党校隔离。但装满84消毒液的车却要对全城的大街小巷进行全方面的消毒。这样的消毒是没有科学依据的,潜在的传染源都已经被隔离,在行人稀少的大街上有病毒的概率几乎为0,所以这样的消毒所起到的作用极小。如果再考虑到这样大规模的消毒对环境和百姓健康的影响,它的作用就走向了反面。
 
在不远的将来,类似新冠肺炎的疫情很有可能还会再来,所以总结出其中的经验教训对将来的防疫尤其重要。当这样的疫情再度来临的时候,希望我们不再需要筑起一道新的万里长城,而只需要守住重要的关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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