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解读:丙肝领域摘得诺奖,饶毅称“有奇怪之处”-深度-知识分子

最新解读:丙肝领域摘得诺奖,饶毅称“有奇怪之处”

2020/10/06
导读
丙肝药物发现者与诺奖擦肩而过。

2020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三位获奖者,图片来自nobelprize



撰文 | 叶水送 王一苇 陈晓雪 戴威


北京时间10月5日下午5点30分,2020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公布,三位对发现丙肝病毒做出重要贡献的科学家获奖,他们分别是哈维·奥尔特(Harvey James Alter),迈克尔·霍顿(Michael Houghton)和查尔斯·莱斯(Charles M. Rice)


在新冠肺炎肆虐的今天,诺奖委员会选择了为发现丙肝病毒做出重要贡献的科学家,德国国家癌症中心研究员刘海坤评论道,这次诺奖“发的可以”、“有给大家打气,展示科学力量的意思”。


不过刘海坤表示,具体到人选估计还是有争议,发现乙肝病毒已经得过诺奖,发现丙肝病毒的工作质量本身是否值得诺奖需要专家评论。




三位获奖者在丙肝领域各自贡献,图片来自nobelprize.org


“按照获奖文件,奥尔特首先发现一种新型病毒,霍顿首先证实这种新型病毒信息;莱斯首先证明确实是这种病毒导致的丙肝。”对丙肝病毒发现历史做过一番研究的科普作家郭晓强向《赛先生》解释说,“从而形成一个证据链,因此最终三人均分奖金(各1/3)。”


北京大学讲席教授饶毅则认为,“今年诺贝尔医学奖有奇怪之处”。


他指出,奇怪之一是诺奖给了研究一个相对罕见疾病的科学家——丙型肝炎发病率较低,长期不受重视;奇怪之二是今年诺奖没有包括发现治疗丙肝药物的科学家,而丙型肝炎最突出的是其治疗以及对于生物技术产业的影响。


“所以,2016年拉斯克奖不是只给发现丙肝病毒的科学家,而是还包括对药物有贡献的科学家”。饶毅表示。


中科院巴斯德研究所病毒性肝炎研究组组长钟劲对《赛先生》表示,“这次的奖项主要强调丙肝病毒的发现和分子克隆。丙肝研究的其他方面没有涉及,有些可惜,比如抗病毒药物研发。2016年,拉斯克奖除了莱斯外还有两位获奖者,他们也都值得获诺奖。”


北京生命科学研究所研究员李文辉亦评论道,“获奖的三位科学家是人类能够控制乃至消除丙肝病毒感染的英雄,战胜丙肝展示了科学的力量。未获奖的幕后英雄还有Ralf Bartenschlager 等科学家,他们同样值得尊敬”。


丙肝药物发现者与诺奖擦肩而过


丙型病毒性肝炎,简称为丙型肝炎、丙肝。丙肝是一种由丙型肝炎病毒(HCV)感染引起的病毒性肝炎,主要经输血、针刺、吸毒等传播。从鉴定出丙肝病毒并确认仅靠丙肝病毒就可以导致丙型肝炎,继而找到清除病毒的方法,人类用了近40年的时间。

肝炎的主要类型,它们给很多人带来巨大的健康负担,图片来自nobelprize.org


目前,每年全球大约有近40万人因丙肝死亡,主要是由于肝炎带来的肝硬化和肝癌。世界卫生组织(WHO)曾提出2030年全球消除丙肝的战略。


在我国,丙肝虽然没有像乙肝感染众多的人群,但也有1000万的庞大人口。我国是世界丙肝疾病负担最大的国家。因此,消除丙肝有着重要意义。


2016年,有“诺奖风向标”之美誉的拉斯克奖颁就发了丙肝药物的发现者。而今年的诺奖,主要奖励发现丙肝病毒的科学家,被认为”忽视“了对药物研发做出重要贡献的一些科学家。


来自海德堡大学(University of Heidelberg)的拉尔夫·巴腾施拉格(Ralf Bartenschlager)与Arbutus生物制药公司的迈克尔·索非亚(Michael Sofia),在2016年与此次获得诺奖的莱斯共同获得拉斯克临床医学研究奖,足以显示他们工作的重要性。


在丙肝研究领域,巴腾施拉格和莱斯曾耕耘了十余年,在实验室里,他们耐心地研究这些病毒,攻破了一个又一个难关。随后,索非亚利用他们的研究体系,测试以及开发潜在的药物,可作用于丙肝病毒,最后开发出一种效果以及安全性空前的药物。从发现病毒到药物发现,再到最后应用于临床,并非一蹴而就。


上世纪90年代末,《科学》杂志上表了第一个丙肝病毒(HCV)分子克隆的工作,HCV的研究逐渐兴起。


彼时,巴腾施拉格正在德国海德堡大学(University of  Heidelberg)进行关于HBV(乙肝病毒)的博士论文工作。之后,他进入罗氏公司,并转入对HCV的研究,他试图寻找病毒蛋白酶的抑制剂,在后来的研究中,这种蛋白酶也是针对丙肝的主要药物靶点之一。


莱斯对HCV的研究兴趣则是来源于另一种与HCV相似的黄热病病毒,他报道了一株减活的黄热病病毒疫苗株,这项工作促使了莱斯和其合作者设想对该病毒株加以改造,使其表达HCV的蛋白,用于疫苗的研究。


在之后的近30年里,两位科学家对HCV以及丙型肝炎进行了深入的研究,艰辛而充满挑战。1998年的一次年会结束后,巴腾施拉格苦于无法建立实验工具来研究HCV。他说:“我们有过一次严肃的讨论,是否应该停止对HCV的研究,因为很显然,我们似乎走进了一个死胡同”。


所幸的是,两位科学家都坚持了下来。莱斯和同事最终于1997年首先在黑猩猩体内实现了HCV的大规模制备,为认识这一新型病毒打开了一扇大门。而巴腾施拉格和学生1999年则在莱斯发现的基础上开发出了一种可在人肝癌细胞内进行繁殖的HCV体外培养系统,极大地简化了实验操作。


拉斯克奖委员会曾表示,巴腾施拉格和莱斯在HCV复制子系统中的开创性工作,这些工作不仅极大的推进了人们对HCV如何感染动物的认识,更使得我们可以建立模型来研究这一过程。可以说,两位科学家的工作奠定了丙肝研究的大局。


与巴腾施拉格和莱斯不同,索非亚来自医药工业界,他现在是Arbutus生物制药公司的首席科学官。


在Pharmasset公司工作期间,索非亚发现了一种核酸类似物,可对丙肝有很好的治疗效果,并以自己的名字命名为:Sofosbuvir(索非布韦,商品名Sovaldi),这是首个无需联合干扰素就能安全、有效地治疗某些类型的丙肝药物。


2012年,由于索非布韦二期临床数据理想,Pharmasset公司被吉利德看中并收购,索非亚也在吉利德高升。2013年,索非布韦经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 批准在美国上市,成为当年最重磅的药物。


索非布韦成为药品行业经典案例。吉利德收购Pharmasset极大降低了研发风险,很快销售回本。索非布韦虽然效果特别好,但价格特别贵,比如2019年进入中国的售价一个疗程近6万元,因此许多保险公司和国家医保将此药拒之门外。许多患者承受不起高昂的药价,只能诉诸于印度等国家的授权仿制药。


对研究新冠病毒是“巨大的鼓舞”


对于此次诺奖的结果,俄亥俄州立大学病毒学家刘善虑评论说:“丙肝病毒虽然不像乙肝病毒那样致病人群广泛,但危害过去还是很大的。然而,因为这三位科学家的卓越工作,以及众多科学家的努力,这个病毒病从最初发现、病毒鉴定、序列公布、组织培养到现在完全可以治愈,体现了科学技术的发展和病毒学对人类的贡献。“


刘善虑同时表示,虽然病毒和病毒学研究不为大众所知,但对人类的影响巨大,从今年的新冠病毒可见一斑。相信科学,支持病毒学研究,也是世界政客们和领导人的义务和责任。


复旦大学医学分子病毒学重点实验室主任,上海医学院党委书记袁正宏曾经在1999年和2002年两次到莱斯的实验室做访问学者,学习和从事丙肝病毒等RNA病毒的研究。


和《知识分子》的通话中,他表达了听闻莱斯获奖的激动心情。


“一方面,我非常高兴,这对我们研究乙型肝炎病毒感染和新冠病毒研究都是一个巨大的推动和鼓舞,(能)增加信心,”袁正宏表示,“为什么这次能得奖?证明这样的病毒性疾病可以用药物清除。以前最主要是通过疫苗,但这次是发现(病毒)之后通过药物治愈,这是个巨大的进步。对新冠研究,对我们国家都是个巨大的鼓舞,就是要坚持继续研究,并且能够通过合作来取得成果。”


袁正宏认为,这次的研究获奖对病毒性疾病的药物治疗研究意义重大,也是对长期从事病毒学研究者的巨大鼓励。长期以来,病毒性疾病真正能够用药物治愈的不多,有效的药物少,非常困难。而莱斯最早建立了丙型肝炎病毒在细胞中的复制模型,使药物研究成为可能。此次获奖成果证明,通过技术研究,药物还是非常重要的。


诺贝尔奖官方推特推送了莱斯获奖后第一时间发来的“有生之年第一张自拍”


在袁正宏的印象里,莱斯对科学非常热情,而且一直强调要长期、持续地从事研究。“他认为科学研究是他最大的兴趣,基本上没有其他的兴趣。”他说,莱斯还是一个推崇科学合作的人。“他认为科学需要进行合作性研究,对于来寻求帮助的人他都很热心。我记得丙型肝炎感染复制系统建立以后,他第一时间就把这个系统贡献给整个科学界来研究。”


袁正宏介绍道,莱斯和中国学界也十分友好,和国内学者保持长期交流和合作,他担任复旦大学医学分子病毒学教育部/卫健委重点实验室学术委员会委员,也接纳中国学生在他的实验室做博士后。


参考资料


https://www.nobelprize.org/prizes/medicine/2020/advanced-information/

http://www.zhishifenzi.com/news/multiple/2182.html

https://www.jiemian.com/article/4616638.html


制版编辑 | 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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