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与人工智能技术究竟是怎样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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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 爱德华·阿什福德·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教授)
责编 | 李珊珊
摘要:
数字技术正在和人类文明协同进化。我们依赖技术而生存,技术也依赖我们,这种合作共生的趋势越来越明显。技术并不是所谓的“应用科学”,和发现相比,它更多地受到创造力的驱动。任何进化过程都需要随机变异,创造力让这种突变成为可能。软件已经成为了一种类似于新生命的基因序列的东西,与人类协同进化发展。
有关科学哲学的热门书籍大都会有引人注目的标题,比如“什么是时间”、“什么是物质”、“什么是能量”,或者“进化如何催生出意识”等。但如果你读一些这类的热门书籍,便会发现其中有不少关于人类社会如何从采集社会到农业社会,再到工业社会的论述。
计算机技术创造出了人工智能,并将改变未来工作的性质,我的书《柏拉图与技术呆子》,就是关于数字和计算机技术的一部作品。这一切与眼下正在发生的事情息息相关。书中的一个重要主题便是数字技术正在和人类文明协同进化。
我们依赖技术而生存,而技术也依赖我们,这种合作共生的趋势越来越明显。技术并不是所谓的“应用科学”,和发现相比,它更多地受到创造力的驱动。任何进化过程都需要随机变异,创造力让这种突变成为可能。
即便自动驾驶的汽车会出现追尾事故,会失控冲向人群,大多数汽车制造商今天仍在生产这样的汽车。
为什么?这是技术问题吗?还是经济问题?或是责任法和个人自由的文化议题?我相信后者是主要的。
技术发展和文化发展盘根错节、息息相关。如何看待人工智能技术的出现和使用?
谷歌、脸书、亚马逊、苹果,以及许多初创公司和非营利组织已经通过技术让我们变得更聪明、联系更紧密、也更易受到伤害。
我们把人类已经获得的知识放进口袋随身携带,而非放入大脑中。令人惊讶的是,维基百科已经成为了一种集体主义的智慧,这只“百科”甚至已经具有了生物的许多特征:它会对来自环境的刺激(通过网络传入的电信号)作出反应;会自动运行(至少可以维持一段时间,但长期看来仍需依赖于我们);需要营养补给(来自电网的电力);可以自我修复(故障监控,见《柏拉图与技术呆子》);甚至会做梦(通过后台索引为搜索提供便利,见《柏拉图与技术呆子》第5章)。
这些工具中,人工智能不仅替代了思维,也在改变着人类思维的性质。
我们人类正在设计这些技术吗?我们是“造物者”吗?这些技术是将科学的真知灼见付诸实践的结果吗?这些创新究竟是科学的发现还是文化的制品?
我的基本主张是,数字计算已经达到了一定的范围和程度,而新出现的体系太过复杂,无法用有逻辑、严密规整的方式加以总结。这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便是软件。
软件会取代我们吗?
软件已经成为了一种类似于新生命的基因序列的东西,与人类协同进化发展。一如上面提到过的,维基百科。
对于那些复杂的数字和计算行为,比如在维基百科、银行系统或智能手机中的行为,我们很难辨认出哪些认知体进行了组织严密的智能操作。
这些系统是通过许多部件和抽象层的结合而发展出来的,它们自身也同样在发展,经过数十年的反复设计和修正,其间也出现了不少失败和创造性的转折。
这是典型的协同进化、随机变异和适者生存的过程。用与理查德·道金斯同样跻身于“新无神论者四骑士”之一的哲学家丹尼尔·丹尼特的话来说,“适应度强就是生殖能力强”。软件的生殖能力源于它能为使用者提供具体的好处,如为使用者提供收入。
根据理查德·道金斯[1]和丹尼尔·丹尼特[2]的说法,人类文明是按照达尔文的方式进化的。文化的“复制因子”是“模因”,即思想和文字。但模因并不像软件那样像生物。原则上,软件能够在没有人类的情况下自主生存,这也是让人工智能如此可怕的一个重要特性。但是,如果未来出现的是一种共生关系而非单方面的毁灭,我们便都可以更好地生存。
以任何客观的标准来衡量,软件已经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好了。因为它们的出现和使用,我们的金融体系变得更加高效;我们能够对食物进行生产和分配,如今的我们甚至比过去的法国国王吃得更好;通讯系统更加普及;我们有了以信息为中心的经济活动新领域。
然而,软件会取代我们吗?我在《柏拉图与技术呆子》中指出,数字和计算的本质为软件的发展设下了局限,这些限制最终可能会使人类显得独特而灵活[3]。
令人不安的是,文化和技术的变化似乎都在加速。快速的协同进化在本质上是不可预测的。快速进化依赖于生存的另一面——死亡。在我们的文化中,极速前进便是迈向死亡。而且,大多数软件在未能为其人类共生体提供足够的效用时就会死亡。
我调查了把发现置于发明之上、发明置于设计之上的文化价值体系,探讨了工程和科学之间的关系,探讨了它们协同进化的模因。我在书中指出,虽然工程师和科学家都在开发和使用模型,但他们在以不同的、互补的方式使用模型。
《柏拉图与技术呆子》,作者:爱德华·阿什福德·李
《柏拉图与技术呆子》提出了两种对立的观点:一种观点认为,知识和技术是由柏拉图式的理想构成的,这些理想独立于人类而存在,并被人类所发现;另一种对立的观点是,知识和技术是人类创造的,而不是被发现的,于是,标题中的“呆子”是一种创造性的力量,它是主观的,甚至是古怪的,不是客观的、被挖掘出的、已经存在的事实。
我不是哲学家,但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本哲学书。我很想让它易于理解,但我的部分论点如果不借助一点数学知识是无法得出的。例如,我推翻了当今在许多科学家中流行的一个理论,即物理世界中的一切都是数字和计算的结果,因此,我们的大脑就是计算机。我用了一点数学知识来说明,这并不是一个科学的命题(它是不可证伪的)。它只能靠信仰来支撑,而这种信仰几乎没有正当的理由。
抛开数学方面的内容,我一直在努力使这本书既具可读性,又能让懂数学的人文主义者和懂文化的技术专家都感兴趣,但这是我第一次尝试写这样的书,这本书的类型甚至也可能是独一无二的。故事一直在发展,虽然故事有结尾,但我希望在结尾向你展示,我们的探索没有尽头。
作者:爱德华·阿什福德·李,现任伯克利工业CPS研究中心主任,曾任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电子工程与计算机科学系主任,现为该系罗伯特·S.佩珀特聘教授。主要研究方向是嵌入式与实时计算系统的设计、建模和模拟。他是嵌入式系统领域的知名学者,也是CPS研究的倡导者和引领者之一。李教授分别于耶鲁大学、麻省理工学院及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获得本科、硕士及博士学位。他共有《嵌入式系统:CPS方法》等专著8部。他是电气与电子工程师协会会员,获电气与电子工程师协会杰出技术成就与领导奖、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总统青年科学家称号以及弗雷德里克·特曼工程教育奖。
参考文献:
1.Dawkins, R. (1976) The Selfish Gene,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Dennett, D. C. (2017) From Bacteria to Bach and Back: The Evolution of Minds, W. W. Norton and Company.
3.Lee, E. A. (2017) Plato and the Nerd: The Creative Partnership of Humans and Technology, MIT Pre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