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智刚

责编 | 崔筝

世界著名的美国马萨诸塞州总医院（Massachusetts  General Hospital）病理学大楼又叫沃伦（Warren）大楼，楼前的大理石墙壁上，篆刻着沃伦家族五代人6个名字，以纪念他们对外科学的贡献。

沃伦大楼前厅的大理石墙壁和篆刻。

这六个“沃伦博士”全部毕业于哈佛大学，第一代约瑟夫·沃伦是波士顿著名的外科医生，在1775年的抗英战斗中牺牲，也是美国家喻户晓的独立战争民族英雄。跟随他学医的弟弟约翰·沃伦和几位后代继承并发扬了他的事业，在之后的150多年中，为马萨诸塞州总医院、波士顿、美国，乃至世界外科学的发展做出了卓越贡献。

这五代沃伦家族成员参与和领导了哈佛医学院、马萨诸塞州总医院、马萨诸塞州医学会、美国癌症研究协会的创办，以及著名的《新英格兰医学杂志》的创刊；他们之中还包括世界上首例乙醚麻醉公开演示的主刀和主要推广者、美国整形外科的先驱、美国消毒手术的引进和首例无菌手术的主刀者、20世纪30年代最为完整和详细的《沃伦解剖学手册》的作者。

沃伦家族连续4代人被选为美国艺术和科学学院院士；他们的私人收藏、家族成员的日记、相互信件和个人论著都成为哈佛大学、哈佛医学院图书馆极其珍贵的医学发展历史文献，以沃伦家族的收藏品为主而成立的哈佛医学院-沃伦解剖博物馆，虽然是早期解剖和病理学博物馆，一些理念至今仍然领先。

民族英雄，哈佛医学院（HMS）的创建

约瑟夫·沃伦（Joseph Warren, 1741-17750    from Wikipedia

约瑟夫在美国历史上占有重要地位，14岁进入哈佛大学，毕业后学医，并成为波士顿最年轻的医生，他的病人包括未来的父子总统约翰·亚当斯（John Adams，1735-1826）和约翰·昆西·亚当斯（John Quincy Adams，1767-1848），他也是科林斯的父亲，以及约翰学医和革命的引路人。

约瑟夫在波士顿行医期间，积极参与政治活动，是一个著名的演说家，和著名运动“自由之子”的运动领袖。提到约瑟夫，波士顿人都会告诉你，如果约瑟夫不是在波士顿邦克山战役（Battle of Bunker Hill)抗英中牺牲，他可能成为美国最重要的国父之一。约瑟夫的名言：“为我们的国家而死是甜蜜的（Tie Sweet for our country to die）”  ，至今仍被人们口口相传。他的美德、才智、爱国主义和献身精神受到美国人民的崇敬，许多城镇、县、街道和地方以他的名字命名，在小学教科书中，约瑟夫是要求孩子们铭记的国家民族英雄。

约翰·沃伦（John Warren，1753-1815）From Wikipedia

约翰出生于马萨诸塞州（Massachusetts, MA）波士顿的罗克斯伯里（Roxbury，Boston），从罗克斯伯里拉丁学校（Roxbury Latin School,  建于1645年，是美国的第一所学校）毕业后，于1767年进入哈佛大学，时年14岁。

1771年，刚大学毕业的约翰随哥哥约瑟夫学医，1773年成为陆军外科医生，并参与了1775年波士顿保卫战。哥哥在战斗中牺牲后，约翰被任命为波士顿剑桥（Cambridge，Boston）医院的高级外科医生，此后多次参与独立战争。战后，约翰于1777年回到波士顿，开办了自己的诊所，同时继续在陆军医院兼职。

约翰的儿子科林斯曾经写道：父亲是一个远强于自己的优秀外科医生，他对医术和对职业的献身精神，使他在波士顿能够获得比任何一位医生都要多的执业机会。约翰以出诊速度和诊断病情的敏捷闻名当地。曾有一次，一列正在行进的部队远远看到骑马如飞的约翰，领队军官立刻命令队伍左右分开，为全城最受尊敬的医生让道。

约翰与病人的关系极为融洽，深受当地居民的爱戴。晚年，即使在身患重病，行步困难的情况下，只要有可能，约翰依然坚持出诊。去世一周前，他还在探望和接诊病人。

19世纪之初，美国医学教育，尤其是临床教育非常混乱，基础医学教育没有正规课程和现成的教材，知识的传授主要是依靠一系列讲座，考试也多是以口试为主。课程结束后，学生到诊所跟着医生做助手，完成临床实习。只有少数家庭富裕和非常幸运的人能去欧洲的医院诊所和大学继续学习，然后再回到美国执业。

当时，美国只有宾夕法尼亚大学的佩雷尔曼医学院（Perelman School of Medicine at the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和哥伦比亚大学的内科和外科医生学院（ Columbia University College of Physicians and Surgeons）两所医学院校。

战争期间，约翰为军队医院的医生们讲授解剖学知识，他是演讲天才，声音和谐、语调清晰而丰满，在波士顿地区颇具盛名。1780年冬天，约翰在波士顿进行首次解剖学教学演示，当地文学历史、科学商界的绅士，哈佛大学的学生，法人团体，包括校长约瑟夫·威拉德（Joseph Willard， 1738 - 1804）蜂拥而至。约翰出色的演讲，加上他对医学科学的极大热情和展望，感染并激励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1782年，哈佛校长威拉德在经过访问调查后，向哈佛大学董事会提议，推荐委托约翰起草筹建哈佛大学医学院（Harvard Medical School, 下简称HMS）的计划。当年9月19日，计划得到批准，11月22日，29岁的约翰首先受聘为哈佛大学解剖与外科学教授，并被授予管理和组建HMS的权力。

第二年 5月，本杰明·沃特豪斯（Benjamin Waterhouse, 1754-1846，美国天花疫苗的推广者）受聘为理论和应用物理学教授；1783年10月，亚伦·德克斯特（Aaron Dexter, 1750-1829）受聘为医学化学和材料（药理）学教授，这两人与约翰一起成为HMS的缔造者。

成立初期，HMS只有几名学生和三名教员，第一堂课就是约翰在剑桥哈佛大学大厅举行的解剖学讲座。当时无教学设备，也无笔试，不需要交学费，每门课程普遍使用入场券，学生买票听讲座，一周内有3到6个讲座，助产士和药物学全课程10美元，解剖和外科学课程20美元左右。学生在周围租房居住，每周3-3.5美元。当时没有教学医院，更没有临床培训，学生经过两年的学习和在当地医院诊所的见习后，进行拉丁语或英语的公开考试和论文答辩。

1788年，约翰·弗利特（John Fleet ，1766-1813）和 乔治·霍姆斯·霍尔（ George Holmes Hall，1766- 1807) 成为HMS第一批毕业生。由于和马萨诸塞州医学会之间的嫉妒和摩擦，学院只授予他们医学学士学位，7年后，弗利特经过论文答辩，才被授予医学博士，这一情况一直持续到1811年。

HMS早期毕业生很少，每年只有1至3人，到18世纪末，授予学位的学生总共不到30个。1866年的100名医学毕业生，是19世纪最大的一个班，尽管如此，美国各地新建的医学院里，HMS提供的教授最多。

约翰在HMS的建设和发展中发挥了关键作用，他力主HMS从剑桥哈佛大学校园区迁移到波士顿。今天的HMS拥有上万名教职员工，培养出了16名诺贝尔医学或生理奖获得者， 80名美国科学院院士（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members ) ，152名美国医学院院士（National Academy of Medicine members），以及数万多名医学博士和硕士毕业生，发展为领先于世界的医学院。

专注于解剖和外科学的约翰还因在美国首次进行腹部手术和肩关节截肢而闻名。

在多次瘟疫大流行期间，约翰一直是当地的抗疫先锋，他是抗疫委员会的主要成员之一，负责起草各种方案，指导控制疫情和制定有效预防措施。早期他顶住反对疫苗接种的巨大社会压力，在自己的诊所为民众接种天花疫苗，后来又率先支持使用牛痘疫苗，赢得了声誉。1798、1802年，黄热病（yellow fever）在波士顿流行，约翰冒着被传染的危险，始终和病人在一起，坚持做病理解剖，以便掌握病情的发展和确定治疗方案。

约翰是一个性情殷勤、坦率好客、社交能力极强的人，这使他成为战后波士顿市和马萨诸塞州医学领域发展的关键人物。他以自己的组织才能和对医学科学的真知灼见，领导和参与筹建了马萨诸塞州医学会（Massachusetts Medical Society，MMS，1781）和波士顿医学会（Boston Medical Society，1789），并担任MMS主席，直至去世（1804-1815）。

约翰是美国最早成立的国家学术团体，美国艺术与科学学院（American Academy of Arts and Sciences， AAAS）在波士顿筹建的主要成员，并在出版委员会长期担任重要职务。

1781年，约翰成为美国艺术和科学学院首批院士。

马萨诸塞总医院的创建；

《新英格兰医学杂志》《 New-England Journal of Medicine》的创刊；

世界首例乙醚麻醉手术公示的执刀和推广者

约翰·科林斯·沃伦（John Collins Warren，1778-1856）From Wikipedia

科林斯出生于波士顿，1797年哈佛大学毕业后跟随父亲学医，然后去了欧洲，在伦敦、巴黎和爱丁堡等地学习。在英国，科林斯和外科医生、解剖学先驱阿斯特利·库珀爵士（Sir Astley Cooper，1768–1841)相遇，从此终生痴迷解剖学和外科学。1801年，科林斯获得爱丁堡大学医学院（University of Edinburgh Medical School）医学博士学位。

1802科林斯返回美国，在父亲的诊所工作，并协助父亲在HMS的解剖学讲座、为学生做解剖演示。1806年被任命为哈佛大学解剖学和外科学副教授，1815年父亲去世后，他接替了父亲“郝西（ Hersey）”解剖学和外科学教授的头衔[注解1]。

1800年，欧洲多国已经建有综合医院救治病人，而全美国只有两家综合医院，一是科学发明家，哲学政治家，慈善家的本杰明·富兰克林（Benjamin Franklin, 1706-1790）1751年筹建的宾夕法尼亚医院（Pennsylvania Hospital），另一个是1771年建成的纽约医院（New York Hospital ）。当时的美国，大多数的病人在家里治病，主要是接受家庭成员、和非专业治疗师的 “治疗”。虽然越来越多的富裕家庭寻求医生的服务，但大多数人仍对机构医疗持有不信任态度。

殖民地时期的新英格兰（New England）地区，富人在家里接受医生的治疗，而穷人，尤其是孤儿，盲聋哑人，流浪汉，精神病患者，虽然有收容所，但生病时仍得不到应有的治疗和照顾，依然流浪和陈尸街头，无人问津。当地牧师约翰·巴特利（John Bartlett）以慈善的目的，向当地有影响的知名人士提出倡议，在波士顿建立可以收治和照看这些人的医院，也助于解决社会问题。

该倡议获得积极回应，其中包括两位最有影响力的医生，科林斯和詹姆斯·杰克逊（James Jackson，1777- 1867）博士[注解 2]。

MGH 保罗·拉塞尔（Paul S. Russell）博物馆内科林斯和杰克逊两位创始人雕像

（图源：MGH museum）

考虑到医院对培养医学院学生、提高新英格兰地区医学教育和医疗水平的必要性，科林斯和杰克逊向波士顿地区有影响的富人发送了关于建立综合医院的信函，并呼吁为此设立一个基金会。经大家协商后，以法案的形式提交给马萨诸塞州众议院。

提案第二年就获得了批准，55名公民组成麻省总医院（Massachusetts General Hospital,下简称MGH）公司，由后来成为美国总统的约翰·亚当斯（John Quincy Adams， 1767-1848）总协调。众议院立法者要求，医院建成后，只要是病人，不论身份、社会阶层或收入的高低，必须得到一视同仁的照顾和治疗，法案同时赋予总医院公司拥有地产和其他财产权，并将州议会大厦的所有权转让给总医院公司出租或出售，获得的资金全部用于医院的建设。

1812年美国和英国及其盟国间的战争一度中断了筹款活动，1816年战争结束后，MGH再次发起筹款运动，受到波士顿民众的广泛支持和欢迎，在短短的4个月间，共有1, 047名个人捐助者，捐款超过107, 000美元, 他们当中，最少者25美分，最大的一笔20,000美元。

在后来的捐赠中最为特殊的，是一头“异乎寻常、品种极为优良”，重大273磅的大肥猪；MGH还把受赠的一具埃及木乃伊[注解 3]在国内各地出租展览，每张门票25美分，筹集到了1,200美元的现金。

杰克逊和科林斯总体负责MGH的发展和建设。虽然科林斯的医术受到大家的敬仰，但很多人认为他清高傲慢, 冷酷无情，几乎没有亲密的朋友，唯一例外的是杰克逊。两人的性格截然不同，杰克逊早于科林斯一年毕业，在英国学习两年后回到波士顿自己开业。杰克逊文质彬彬，平和待人，友好亲切，具有很强的凝聚力，大家喜欢围绕在他的身边，听从他的安排。

而科林斯则做事严肃谨慎，专业规范，做任何事都有充分的准备，对执行者要求非常苛刻，稍有不满就指责批评，经常毫无原因的发威，这和他在HMS工作时一样。当时他的父亲老约翰以慷慨和仁慈、绅士风度闻名，尤其对学生和蔼亲切，关怀备至，受到学生的热爱和崇敬，而作为父亲助教的科林斯，却是无比威严，对任何人不留情面，学生们对他敬而远之。

科林斯在MGH的建设和工作中与杰克逊的争吵不断，但二人的关系亲密无间，互相弥补，相得益彰，使MGH得到迅速发展壮大。杰克逊在他的回忆中写道：“我们常有不同的意见，但我们的目标一致，不但相互认可，而且真诚欣赏对方”。

从医院开门的那一天起，MGH就为HMS的学生和教授们提供了新英格兰地区最好的临床教学环境和培训基地，如今，MGH已经发展成为拥有1,000多张病床和几万名医疗服务、为每年超过1,500,000名病人提供优良服务，医疗项目全球有全球最大、世界领先的综合性医院。

科林斯是MGH的首席外科医生，直至1847年退休。他擅长血管手术、肿瘤切除、病变骨和坏死组织的切除，曾在美国首次成功进行绞窄性疝气和软腭裂的矫正术。但科林斯经手的最著名的手术是在1846年10月16日，在乙醚麻醉下进行第一次手术公开演示，他在乙醚麻醉手术的推广使用中，发挥了关键性的作用。

科林斯给27岁的威廉·汤姆斯·格林·莫顿（William T.G. Morton，1819-1868）使用乙醚麻醉手术的试验机会，是他对新生事物的支持和追求，事实上，在一年前，还是他批准了另一个牙科医生霍勒·威尔士（Horace Wells，1818-1845）在同一个地方展示乙醚麻醉拔牙，结果失败，被人称为骗局。他没有被那场“惨败”而吓到，不但给予批准，而且亲自操刀。当时他已经临近退休，冒着如果失败，自己也会身败名裂的风险，展现了一个真正大师的风范！至今医学界还能记得乙醚麻醉手术成功后，他大声向世界宣布：“先生们，这不是骗局！” “Gentlemen, this is no Humbug”。

乙醚麻醉手术成功成为MGH最为自豪和骄傲的事件，10月16日也被MGH称为“乙醚日”，是MGH最为隆重喜庆的日子，大家如同过节一样，一年中最重要的活动都在本周内举行。

科林斯深知人体解剖对医学教育的重要性，他哈佛上学期间，美国禁止尸体解剖，有条件的医学生大部分去德国见习尸体解剖。于是，科林斯多次和同学夜间掘坟盗尸（无人认领的死尸）进行解剖学习，一次被为他们上课的父亲发现，竟然没有受到惩罚。

1831年，科林斯主导推动了关于“保护死者坟墓，有条件下使解剖学研究合法化”的提案，获得州议会通过，马萨诸塞成为美国第一个立法允许以医学研究和教育为目的进行尸体解剖的州。

在行医、教学之外，科林斯精力充沛，活跃在多个领域。他是马萨诸塞州禁酒协会、农业协会和波士顿自然历史协会的重要成员，还曾发表过多篇为促进体育运动的文章和论著，也是他最早建议食用碾碎的全麦来预防和治疗便秘，提倡制作含有麸皮的面包。

 1806 年，科林斯参与创建波士顿医学联合会（Boston Medical Association），并当选执行主席，1819年，哈佛大学授予科林斯荣誉医学博士学位。科林斯于1816-1817年和1821-1826年两度担任HMS院长，他也曾担任马萨诸塞州医学会主席（1832-1836），美国医学协会第三任主席（1849-1850）。

1812年1月，柯林斯和杰克逊共同创刊《新英格兰医学与外科学杂志》《 New-England Journal of Medicine and Surgery》（即现在的《新英格兰医学杂志》《 New-England Journal of Medicine》）。从两百多年前第一期出版至今，几乎每一个与医学有关的新事物，新技术，新理论，新思想，新结果都由它首先刊登出来，这也是世界上连续出版时间最长、最具影响力的医学期刊。

在历史上，科林斯被公认为是一位敬业、创新的外科医生、忠诚的医学教育者、杰出的管理者、卓越的领导者和优秀的社会活动家。

1808年，科林斯被选为美国艺术和科学院院士，法国皇家医学学院（Royal Academy of Medicine, Paris）院士。

美国整形外科的先驱

乔纳森·梅森·沃伦（Jonathan Mason Warren，1811-1867）From Wikipedia

梅森是科林斯的儿子。他天性灵巧、爱美，性格开朗温和，从小对学习异常专注，偏爱数学。但由于沉溺于学习，吃饭非常不规律，梅森16岁时就患严重消化不良，14岁高中毕业后，父亲让他在家自学两年，直接上哈佛2年级，但入学三个月后就病倒，身体异常虚弱，各种治疗都不见效，父亲几乎丧失信心。

在尝试多种方法治疗梅森的疾病无果后，父亲采取了一位医生的建议：“海上航行或许对梅森的疾病有点帮助”，安排他坐船去古巴。家里所有的人都认为梅森会死在途中。可奇迹从他登船就开始显现，梅森的病情立刻有了转变，一个月后，他竟然恢复成一个健康的小伙子。

实际上这一切与他父亲科林斯有关，科林斯是19个兄弟姐妹中的老大，1797年哈佛毕业后虽然跟着父亲学医，但并不喜欢，只好送去欧洲，在伦敦与库珀爵士和解剖学的邂逅，彻底改变了科林斯的人生。他的生活孤独而严酷，曾在给父亲的信中写道：“我不能吃喝，不能睡觉，总有一种声音，让我夜间清醒，让我早起，一刻不能放松，不能浪费任何时间——我要对得起自己，要让别人看的起，我要高人一等”。3年的海外生活把科林斯造就成一个野心勃勃，清高无比的清教徒，他的一生，对自己从不满足，对别人也是永不满足。

然而，梅森从小对父亲百依百顺，任何事都是竭尽全力以满足父亲的期望，他的哥哥曾形容梅森：“一生伟大但不幸福。” 即使经历了死亡的折磨之后，父子间的关系依然如故。

在梅森读博士期间面临专业选择时，科林斯写信给梅森叮嘱：“ 1，健康是成功的基础，选择食物，不要过饱，加强锻炼；2，记下所学，练习写作；每天坚持练习手技，包括左手；不管多晚多忙，每天都可来父亲房间 ，做想做和问想问的事情，学会仔细观察，克服过于轻率和肤浅的观点；3，培养高度的宗教感和责任感，学会开朗，举止要愉快，只要努力了，不必对结果感到不安，对家人和朋友不要矜持和沉默寡言；交往中，避开品行不好的人，不要和玩世不恭的人打交道。”

受父亲的影响，梅森非常喜欢外科。1832年获得哈佛医学博士学位后，又去法国学习了三年。

回国后，梅森在父亲的诊所工作，他的才华、勤劳善良和真诚深得父亲的信赖，科林斯多次外出远行，都非常放心地把诊所交给梅森负责。

梅森的手和手指细长，强壮，天生外科医生的好材料，他做手术时充满激情，娴熟自信，敏捷稳重，不受外界任何影响，手术漂亮，快速，让人惊叹，得到同行的羡慕和敬仰。30岁时，梅森的软硬腭裂修复手术已经闻名全国，他的首例鼻子成型术也是美国整形外科史上的里程碑，他的首次游离皮瓣移植鼻子成型术成为经典，他开创了手术关闭腭裂的方法。

在父亲完成首例公开乙醚麻醉手术后，梅森在一个12岁患者的手术中使用了乙醚麻醉，是美国首例儿童乙醚麻醉手术。1846年，梅森成为MGH 6个特邀医生之一，后获得高级外科医生的称号，直到去世。

1867年，他出版《外科观察与病例》《Surgical Observations, with Cases and Operations》一书，收录自己几十年临床经验的详细评估和总结，是整个职业生涯的缩影。此书成为整形手术界的模版教材，许多整形设计和手术方法至今还在沿用。

梅森和父亲一样多才多艺，爱好广泛，对音乐、戏曲，歌剧和文学均有深入研究，他活跃和服务在各种团体，包括波士顿邦克山纪念碑协会、自然历史学会、医学进步学会审慎委员会，纽约医学会等。他是波士顿博伊尔斯顿（Boylston）医学会和萨福克（Suffolk）医学区协会的主席，马萨诸塞州医疗慈善协会（Massachusetts Medical Benevolent Society）的主席，他连续9年在马萨诸塞州医学会发表年度演讲，并一直担任该会的顾问。

父亲科林斯去世后，梅森一直担任由他组建的周四晚间俱乐部（Thursday Evening Club）[注解 4]的主席， 这个俱乐部吸引了波士顿各界名人领袖，闻名于世。

在小科林斯的回忆文章中，称赞父亲梅森是一个身材矫健，举止优雅高贵，性格开朗，心地善良，深受家人、病人和朋友喜爱和尊敬的人。梅森在欧洲学习之间，所到之地，都以自己的勤奋，天资，才能和学识给当地人留下深刻的影响，并结交了大量的朋友。梅森去世时，《都柏林季刊》《Dublin Quarterly Journal》发文悼念：“美国失去了一个最有能力的儿子，这个儿子是一个认真工作，最成功、早已名声远扬的外科医生，而我们失去了最亲近的朋友。”

1864年，梅森被选为美国艺术与科学学院院士。  

美国癌症研究协会（American Association for Cancer Research，AACR）的创建；

美国首例无菌手术的执刀者

小约翰·科林斯·沃伦（John Collins Warren Jr ., 1842 – 1927) From Wikipedia

小科林斯从小就痴迷医生职业，17岁进入哈佛大学，在学校是有名的社交家，极具运动天赋，是登山、花样滑冰运动员。1866年他从HMS毕业，然后像祖父和父亲那样，去欧洲维也纳帝国医院（Imperial Hospital at Vienna）学习，又在柏林、巴黎和伦敦的其他医院深造两年。

回美国前，小科林斯特意去英国的格拉斯哥（Glasgow）停留数周，学习手术防腐技术，他受到开创者约瑟夫·李斯特（Joseph Lister ，1827-1912）的亲自指导，并带回许多石炭酸敷料。1869年回国后，小科林斯进入MGH外科，并用李斯特的方法成功完成一例乳房切除术。但当时美国自大无比，排斥消毒法，小科林斯被指破坏了MGH的规矩，尽管自己是MGH创始人的孙子，也依然被要求：“要么放弃石炭酸治疗，要么离开MGH。”

由于美国不相信手术消毒方法，1881年11月20日，美国第20任总统詹姆斯·艾伯拉姆·加菲尔德（James. A Garfield ）被刺杀后，经历79天炼狱般的 “治疗” 后严重感染去世，这个事件引起全国性的抗议，民众指责，是医生的傲慢和愚蠢治疗导致了总统身亡。

在巨大的压力之下，美国才逐渐开始接受消毒手术技术。历史的惨痛教训，倒让美国成了最早接受无菌手术的国家，1889年，美国第一个无菌手术在MGH内完成，主刀者就是小科林斯。

小科林斯于1871年加入HMS，1893年成为哈佛大学外科学教授。和祖父一样，小科林斯的主要研究领域和专长是肿瘤外科治疗，尤其乳腺癌的外科治疗，并曾研制出一种专门用于乳腺肿瘤的解剖刀模型。

意识到肿瘤的临床治疗与基础研究相结合的重要性，从欧洲学习回来后，小科林斯就积极筹款建设一个依附于哈佛大学的小型肿瘤医院，1912年，美国铁路大亨科利斯·亨廷顿（Collis Potter Huntington， 1821-1900) 的遗孀和侄子出资，在波士顿成立了亨廷顿纪念医院（Huntington Memorial Hospital），由病理学助理教授欧内斯特·爱德华·泰泽（Ernest Edward Tyzzer ，1875-1965)担任第一任院长，泰泽是基因小鼠的研究先驱，也是美国肿瘤研究协会（America association of Cancer Research） 创始人、会长。

1923年，小科林斯再次集资，在亨廷顿纪念医院建立了研究性实验室，命名为约翰·科林斯·沃伦实验室（John Collins Warren Laboratory），成为当时全美肿瘤研究的中心，学生学者和医生慕名前来学习和进修。如今，波士顿已成为包括丹娜-法伯癌症研究院(Dana - Farber Cancer Institute)在内的世界肿瘤研究和治疗的重镇。

小科林斯担任哈佛大学癌症委员会主席25年, 是针头穿刺活检和冰冻切片快速诊断乳腺肿瘤的首创者。有医学史学家认为小科林斯是美国临床显微术发展的五大贡献者之一。

人们常把HMS现在的朗伍德  (Longwood）主校区称之为小科林斯纪念馆 ，当年是他和亨利·皮克林·鲍迪奇博士（Henry Pickering Bowditch，1840 –  1911，1883-1893的 HMS院长, 美国生理协会创始人，首届会长）共同筹集资金和具体设计规划了HMS校园区的建设。

1896年小科林斯担任美国外科协会（American Surgery Association， ASA）主席，参与创始了美国癌症研究协会，1783-1881年，小科林斯担任《新英格兰医学杂志》的联合主编，并编辑出版了多本著名外科学书籍。

1900年，小科林斯当选美国艺术和科学院院士和英国皇家外科学院院士（Royal College of Surgery of England）。

《实用解剖学大纲》和《沃伦解剖学手册》的问世

小约翰与曾曾祖父同名，1900年获HMS博士学位，但他没有沿袭家庭的临床外科医生职业，而是致力于解剖学的基础研究和教学，1908年他成为哈佛大学解剖学系助理教授，1915年成为解剖学副教授。